第53章(第2/2页)

看着院子里几个小豆丁,许清元冲他们露出和善的笑容,可是他们却是一副害怕的样子,纷纷躲到了远处墙角。

进屋后,许清元抬眼打量了几眼屋内环境。窗户没有几扇,采光应该不太好,陈设也十分简陋,东边一排大通铺,上面还躺着两个熟睡的幼童,下面地上有张瘸腿的桌子和两个凳子。

西面一个斗柜就是屋里唯一的大件了,但门扇也有些损坏,可以看到里面几件破旧的衣服被褥。

许清元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孩子,不敢贸然开口,江氏坐在凳子上,顺着她的眼光一看,接着转回头来,用正常音量说:“有什么话就说。”

江氏似乎并不在意声音会不会吵醒孩子,许清元也就不纠结了,她坐在另一个凳子上,客气地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江氏抬了抬眼皮,眼中古寂无波:“我姓江。”

“江大娘,”许清元笑笑,从善如流地说,“不知您最近有没有听到关于御史乔香梨的事情?”

“没有,”江氏似乎已经打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她面无表情,语气中似乎还有点抱怨,“我们天天劳苦,哪有工夫听什么新闻。”

“那真是太可惜了,您不知道,乔御史的经历实在引发了女官们的怒火,纷纷在朝上替她鸣不平呢。可惜乔御史曾经的同僚们却死不承认,还叫嚣着要废除女子科举,真是无耻之尤。”许清元边说边观察对方的表情。

江氏低垂着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那又如何?且不说与我何干,就算与我有关,难道做别人的刀子又是什么值得抢破头的事?”

闻音知意,许清元眼前一亮:江氏这话可不像是平民百姓该有的见识。

“人生在世,谁敢说自己不曾为人利用过,君臣、师生、同僚乃至父母子女,其中的关系总不能落得纯粹,难道因此就不该存在吗?”许清元轻声反问。

没错,即便是最不合理的君臣关系,也是社会经济水平等多种因素的结果,可以说它终将会被淘汰,但至少目前还难以一下子废除。

“被人利用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为人利用的时候也要明白自己能获得什么。”许清元道。

江氏不屑地插嘴:“她们所谋如藤蔓,求依附生存罢了,表面上用顾全大局来蒙蔽自己,实则都是懦弱的借口。”

许清元暗中揣摩她的心思。看来江氏的心结很重,她似乎对女官群体持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态度,许清元心中倒是猜测出几分原因。

直到目前来说,女性文官出仕后被迫跟皇帝捆绑在一起,依靠天恩才得以坐住自己随时都会倒塌的位子,因此唯皇帝马首是瞻。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女子科举制度的不可确定性实在太多,过上几年换一个皇帝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朝堂势力的变化也能轻易磨去她们的存在。

这样一来,别说跟男性官员分庭抗礼,女官们连他们的衣角都碰不到。比如女子科举制度总是备受攻讦,但何曾见过女官要求废除男子科举呢?

说得更不好听一些,她们人数的增多带来的不过是皇帝力量的壮大,最终的弈棋者还是皇帝和黄老尚书,女官们的身影在棋盘上却是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了。

结合乔香梨的经历来看,她明明被陷害到那种地步,在大理寺中仍然有曹佩等女官存在的情况下,最终却不能沉冤昭雪,或许她实在是心灰意冷,对女子科举和女官制度失望透顶,所以才有此番言论。

但无论如何,许清元这次来的任务就是说动她,哪怕她最终不出面,只要能通过别的方式证明乔香梨故事的真实性,给本次废除女子科举的谏议论潮灭灭火也是好的。

许清元看着江氏的眼睛,认真道:“故廊庙之材,盖非一木之枝也;狐白之裘,盖非一狐之腋也。[注]或许目前女官们仍旧不能形成自己的力量,但女子科举制度的存在始终是我们的希望,没有了这唯一的出口,所有女性都要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上千年,您真的忍心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