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秉烛游(七) ◇(第3/4页)

曲悠顺手取了手边一本书,在那屏风上拂拭了一番,发现整面屏风的图案是一片绵延青山,大河从青山脚下奔涌而过,天空挂着一轮月亮,题了几个几乎看不出是什么的字。

她趴近了一些,发现落款中成一团黑墨的笔迹,写的正是那首《渡荆门送别》。

“这屏风以薄纱制成,虽有诗在此,如何能藏物?”周檀和她一起细细看过,纳罕道,“不过这字写得丑陋,也许是彭越自己题的,为的就是提醒自己在何处。”

曲悠叫周檀搭了把手,将那扇屏风扶了起来。

她绕着屏风细细观赏,却注意到相隔不远的地上有一片较为干净的地方,地面上印了个如屏风木质底座一般的痕迹,想必这屏风原本就被摆在那里,只是有人搜查时,才挪了地方。

两人将屏风复位,周檀从它身前绕过,立刻发现了些蹊跷:“阿怜,你看。”

曲悠钻过去,发现屏风上印着月亮的位置背后,恰好是书房内摆着的一面铜镜。

她立刻觉察不对:“彭越是男子,为何要在书房当中摆铜镜?”

这铜镜悬挂在墙面上,搜府时只是被翻了个面,不曾挪动地方。

“月下飞天镜……”

曲悠凑过去瞧那镜子,将铜镜翻转了回来,周檀隔着薄纱屏风往后看,突然往一侧退了一步:“这么巧……”

二人进来时没有关房门,今日月色正好,一轮圆月透过门口那架薄纱屏风,将一角落在了铜镜当中。

两人站在一侧等了一等,月亮西沉,在铜镜中映出了整个,就在它逐渐挪出那面小小的铜镜时,一片黑暗的室内墙上,突然被折射出一块明亮的光斑。

曲悠立刻上前去,那面墙上仍有痕迹,想必挂过东西。

她的脚边踢到了一幅搜府时被扔下来的旧画,她展开一看,是一幅《海市蜃楼》。

若将这画挂上,恰好看不见那块光斑。

周檀伸手试探了两分,在那块光斑上用力一按,却将墙壁推得凹陷下去,耳边有转轴之声传来,书案下的地面上,豁然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洞口。

“好精致的机关术。”曲悠啧啧称奇,“若是我们来得不巧,断然发现不了,怪不得彭越有恃无恐,傅庆年派手下来搜,一定难以找到。”

周檀伸手取了那洞口中一个木制的匣子,那匣子是鲁班盒,做得极为精致复杂,但他却似乎很是熟悉,曲悠看着他的双手飞快地在匣子四处拨弄机关,不一会儿就把它拆了。

她想伸手摸摸,周檀却提醒:“小心,这鲁班盒中有细小箭矢,恐会伤人。”

曲悠连忙缩手,看见他果然从盒中取出了一本手札,封皮破旧,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上书“敕造真如宫图”,随后的第一页,夹了一张精细的工匠草图。

其后被装订起来的书页上,字迹如同那屏风上书一般歪歪扭扭,显然与封皮不是出自同人之手,周檀随手翻了两页,讶异道:“我本以为他只有这誊抄的手札,没想到他竟偷下了无椽先生修筑草图的原页,怪不得傅庆年如此紧张,这东西可比杜辉手中似是而非的信件有用多了。”

曲悠虽看不懂那张建筑图,但依稀能看个大概,除却地面丈量之外,公输无椽在草图底部特意画了一个船型密室,经由南苑井口连接,十分隐秘。

“这密室竟然是修筑时便有了,想来不是在后来修葺时辟出来的。”曲悠若有所思道,“那当年南苑失火,恐怕就是贵妃借着修筑工事掩盖偷情一事,随后,就将井填了。”

“尸骨必然被填在井下,怪不得陛下不得不以重建宫殿为由将真如宫整个挖开,这密室如此之大,非这般不得寻。”

“我们走罢,”周檀将东西小心裹好,伸手取下了那面铜镜,当机立断道,“我叫黑衣将这屏风拖到后园去烧了,灰尘扫入池中。这宅子封不了多久,陛下会另赏他人——你我今日能找到此处,实在是运气好,傅庆年之前搜得不仔细,等宅子赏了他人再来寻找,只能是竹篮打水了。”

“你既已有他的把柄,想怎么做?”曲悠问道,“陛下想收拢掌刑之权,这案子凶手究竟是如京都府所判,还是如你所查,都在陛下一念之间——你和京都府掌令,必有一人拿来祭天,若我是傅庆年,这几日想清楚了陛下的意思,就会尽力安排新证据证明你是在扫除异己,让陛下保他舍你。”

周檀带她骑马回府,马蹄声在安静下来的街巷中“哒哒”地回响,风声当中,她听见周檀说:“夫人若是男子,定是混官场的好料子。”

“艾老板今日还夸我定是做生意的好手呢,”曲悠笑了一声,“为何非得是男子啊,我为女儿身,这些也照样能做。”

周檀沉默了片刻:“你为人妻,若和柏医官过从甚密,我倒是可以不介意,但只怕市井之间会损你声名——周府中产业,也有汴河临街的铺子,你若感兴趣,便多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