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4页)

“阿妩?”

揽住她肩膀的长臂拢紧,男人低沉嗓音传来:“怎的还未入睡?”

李妩猛然从脑中争执不休的声音里惊醒,映入眼帘是一片昏蒙蒙的暗光,周身笼着男人熟悉的龙涎香气,嗅了多年,这味道好似刻进了骨子里。

她往那温暖之处靠近了些,耳朵贴上男人的心口。

砰砰砰,砰砰砰。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叫她脑子清静不少——她还是想活着的。

这世间那么多的美好,她还有那么多依恋,怎舍得死?

“还在想将琏儿送去北庭之事?”她的主动靠近叫裴青玄心下诧异,却也很是受用,长指插入她柔顺的乌发间,嗓音也温和:“不必着急。过些时日,朕再与恒之说说。若再不肯,朕直接下旨,他总不敢违抗圣旨。”

李妩靠在他怀中,沉默许久,低低开口:“裴青玄。”

“嗯?”

“近来我总是梦见从前的事。”她道:“梦到你尚未去北庭,我们俩都好好的。待我及笄后,你带着礼官来我家下聘。再后来,我凤冠霞帔嫁给你,是长兄背我出的门,你牵过我的手,将我扶上轿……”

她慢慢说着梦里的情境,语气却平静无波,好似在说旁人的故事。

裴青玄却沉溺于她描述的一切,心头怅惘涩然——这样的梦,他已不知做过多少回。

待她说完,他低头贴着她的发顶:“只要你答应,朕亦可给你一场风光盛大的婚仪,就照着你梦里的安排,一模一样。”

“怎会一模一样。”李妩苦笑:“你我都不同了。”

“……”

“裴青玄,我们本不该走到这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要将下一句“你可否放过我”说出口,可话到嘴边,忽的又卸了勇气。

这些年,这句话并不是没说过,可结果还是那样。

可笑的是,多年宫闱生活渐渐磨灭她的干劲儿,甚至叫她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裴青玄拥着她,“从前是朕不对。”

错误已经酿成,他只能尽力去补偿她。但补偿的前提,留住她在身边。

李妩心生倦意,沉沉闭上眼:“我困了。”

一阵沉默后,头顶才传来男人低醇嗓音:“那便睡罢。”

关于那日在永乐宫的谈话,沈云黛未曾对外透露半个字,哪怕是对谢伯缙。

她在等,等宫里的消息。

等了一天又一天,转眼三天过去、五天过去,等到七天过去,沈云黛心下彻底失望。

看来是等不到了。

贵妃的病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而作为半个医者,自己却无法帮上更多——

就像遇到一个深陷泥潭、即将溺毙的人,她递了根绳,可那人不肯伸手去抓,她又能如何?

就在沈云黛决定劝说谢伯缙,或可考虑带大皇子去北庭生活时,宫内传来贵妃诏令,请她进宫叙话。

这一次,沈云黛没带孩子,只身前往永乐宫。

一路上她忐忑不安,既期盼贵妃的抉择,又怕她仍决定走向死路。

所幸她并未看错,从前便不肯朝命运屈服的人,便是再如何磋磨,总不会磨得一点傲骨都不剩?

“你要怎样帮我离宫?”

相较于八日前的暮气沉郁,今日再见,李妩精神不少,眼底也亮起一丝光彩,哪怕微弱,终归是有了生的向往:“虽说他对我已不如从前那般戒备,可再想逃出去,也非易事。”

“娘娘为何觉得要逃?”

沈云黛神情认真,不疾不徐:“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何况陛下是皇帝,您便是逃到外邦,他若不死心,迟早会寻到您。臣妇想的是,解开您与陛下之间的症结,叫他心甘情愿放您。”

李妩错愕,心下想的是,这位肃王妃果然天真了。

自己与裴青玄纠缠这么多年,他都不愿放过自己,她个外人能有什么办法?

似是看懂了李妩的想法,沈云黛叹了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依臣妇愚见,你与陛下的症结,便是陛下待您的那份爱。姑且称作是爱吧……爱的确会叫人生出占有心,却不是禁锢……他待您的‘爱’,太过了。”

说实话,李妩现下已不抱什么指望了,神色也恹恹的:“然后呢?”

“娘娘觉得,陛下更爱您,还是更爱他自己?”

见李妩蹙眉不语,沈云黛慢慢道:“真爱一个人到深处,莫说放过,便是为他豁出性命也是愿意的。当年,陛下就曾拿一杯毒酒,考验过我与外子。”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突厥忌惮乌孙与大渊结盟,想要强娶她为妃。乌孙势小,朝大渊请求救援。谢伯缙虽手握北庭大军,然没有长安的旨意,也不敢贸然出兵,干预乌孙与突厥的政务。

一面是被突厥强娶的心上人,一面是军令如山,谢伯缙夹在其间苦不堪言。后来他还是带兵杀了过去,拦下云黛嫁去突厥的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