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合理吗(第2/3页)

又是这句。

曲笙有些厌倦了,抽噎两声从地板上爬起来,还不到荆丛辙的肩膀,忽然很讨厌面前这个人。

这个人什么都有,却还要来打扰他。

于是略带埋怨地看了一眼对方,用还未变声带着鼻腔的声音讲:“你怎么半夜不睡觉啊?”

他毫不客气的和荆丛辙说话,荆丛辙回答他:“失眠了,睡不着。”

曲笙一时间愣住,只好似懂非懂说:“那我要回去睡觉了。”

荆丛辙本该点头的,却没有,甚至没有让开路,反而问他:“你哭什么?”

他不提还好,一提曲笙的眼泪又涌出来。

荆丛辙不可能不知道,他没有家了,他唯二的亲人都去世了,他这人怎么这样啊,还问!还问!

小孩儿一哭荆丛辙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很快便把手搭在曲笙的背上,才发现他那么瘦弱,两边的肩胛骨突出的那么明显,这两年只有个子拔高了一些,声音、面容、连同躯干都还是稚嫩的,仿佛经不起一点摔打。

荆丛辙便放轻了声音耐心地哄,还把冰箱打开递给他一瓶原味酸奶。

哄小孩的方式有许多种,荆丛辙只会最笨拙的那一种。

曲笙接受了。

在冰箱门打开的刹那,光晕落在荆丛辙的侧脸,那个画面曲笙记了好多年,说是神祇降临也不为过,这辈子再也没见过那么好看且顺眼的人,乃至于对他的贸然闯入都不介怀了。

他的悲伤淡了一点,但只是一点,接下来回到房间他还是睡不着,想起荆丛辙所说的失眠。

他常常失眠吗?

不然不会这么巧听到厨房里他的动静。

后来曲笙的这一猜想被证实了,夜里荆丛辙时常坐在露台,一坐就是好久,脚边是那只很亲人的拉布拉多犬。

根据曲笙的观察,那只狗是家里老人的心头好,却不是荆丛辙的,他们只是恰巧都在露台休息。

就这样偷偷观察过几次,曲笙第二天就会起不来床。

倒是从没想过让荆丛辙发现自己,他很清楚他们不是一路人,他难过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所以猜测荆丛辙也不愿意他去叨扰。

况且荆丛辙这一年十九岁,刚上大学,未来是父亲规划好的,他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路线走就好了。

曲笙对未来却充满了迷茫。

后来荆老爷子发话要把他留了下来,并嘱托荆丛辙好好照顾小孩儿,当做自己的弟弟一样对待。

荆丛辙照做了,每周回家都会顺路去曲笙的学校接他。

曲笙十四岁才开始学习小提琴,拉得跟锯木头一样难听无比,也不敢说自己不喜欢,指节长茧、蜕皮,再长茧,在疼痛中忽然悟出一些道理。

荆丛辙夜里不睡觉和狗待在一块,是不是也不喜欢拉小提琴?

那他喜不喜欢钢琴,喜不喜欢那些排到满的课程,喜不喜欢被众人架在一个期望的高值上无法下落的生活?

曲笙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所以在学校里偷偷报了一个社团,开始学习自己比较感兴趣的吉他。

而在荆丛辙眼里,自己这个半路冒出的“弟弟”实在有点笨笨的,语文历史只考过分数线,每天还美滋滋乐呵呵的。

曲笙是无忧无虑的笨蛋。

而做笨蛋没什么不好。

只是他们注定平行。

可偶尔……很偶尔的时候,曲笙不得不承认荆丛辙是懂温柔的,就像十六岁那年他嘴贱惹出的麻烦,荆丛辙二话不说去揍那个高年级男生。

事情闹大,荆琒责备他,他走出房间跟曲笙说的第一句话是:“吓到你了?”

他不认为曲笙有错,不认为他不该挑衅。

是对方先拽住曲笙的衣领让他害怕了,因此荆丛辙挥拳时没有一丝犹豫。

那些温柔照拂过他。

这要曲笙怎么不心动。

冰箱门打开的那一刻,光晕落在荆丛辙的脸上,冰过的酸奶递到他手中。

他曾为这一瞬心动,又在冰箱门关闭后,光消失的这一瞬重新回到沉寂的夜晚中来。

就像摆在餐柜的麦片零食,果盘里切片的菠萝和厨房的醒酒汤。

它们的意义在于哄小孩儿,而曲笙已经不是小孩子。他成年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打耳洞,因为看上一副很炫酷的耳坠,放在现在看那耳坠就是非主流。

可那时候的他喜欢,他想要,他怕疼也要去完成这件事。

荆丛辙和他不一样,他稳妥、牢靠,向来只做对的事。

他们注定不能相交,更不必为了对方各退一步……

第二天早上七点,曲笙的房门被敲响。

室内一片寂静。

一分钟后卧室的门被打开。

曲笙又一次从床上翻滚下来,不过被荆丛辙精准接住,扑进对方坚实的胸膛。

曲笙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我记得我锁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