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第2/2页)

佛祖含笑不语。

为何不语?

不见魔焰涛涛,何来信仰虔诚?

不。

不是这样的答案。

而是破魔而立,始见如来。

那魔,是关卡,是门槛,是明心见性的一道门户,只有破开了,打开了,才能够见到门后端坐的佛祖,拈花而笑。

广济的唇边带着笑,他看着纪墨,不是指责,不是仇恨,满眼的平和从容,他以为,他是要度化他的,可最终发现他什么都没有变。

无论是怎样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所有的东西对他,都好像是隔了一层,无法深入其中。

“你心中无信,我度不了你。”

广济又是一叹,这一叹之中满是怅惘,度不了,便也见不了佛祖了。

纪墨早就平静下来,听着这番“其言也善”的话,他固然可以狡猾辩解,可他何必要争辩,这本来就是事实,他的确没有信仰,而无论佛学有多么值得称道的优点,甚至他会以之为生活态度,但,他依旧没办法信仰,这一点,就是他的硬伤。

像是个和尚的样子,却也就是“像”而已。

“我当自度。师父睡一会儿吧。”

纪墨劝着体力不支的广济睡下,等他睡着之后,他则背着人继续往外走,就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里,要死在一个能够好好安葬的地方才可以。

结果,他们谁都没有死,暴雨来得突然,却给逃荒的队伍注入了灵魂和活力。

哪怕之后很多人上吐下泻病了好久,可大雨淋头,多少人在雨中欢天喜地,迫不及待地捧着那天上来的水,大口饮下,便是本来就生了病的,淋了这场雨,反而有了些轻松之感。

活下来之后,广济就没再跟纪墨谈论过这样的话题,师徒两个很有默契地就当那次谈话从来没有过,依旧是原来的样子,继续前行。

直到广济的第二次大病,他这一次明白自己的身体是真的很不好了,停留在白云寺中,许久没再出门,而停留下来的日子,他就不断地默写经文,到后来,眼睛都看不清了,没办法写字,就直接背诵,背下来让纪墨写,这些经文是他在见到纪墨之前就收集到的,也到了必须要流传下来的时候了。

那一年,纪墨也有三十了,法号宗墨。

纪墨听着广济所述,边写边背,便是此时已经有了纸张,这些经文的数量上去了,也不是那么好携带的,总还是要记在脑子里才好,如此记忆,就又有了融会贯通的可能,同类的经文之中不同的谬误释义等,不必广济说,当他的脑子之中有了可对照的不止一本的同类经文之后,自然就会明白其中的问题都在哪里。

而广济并不为此做出勘正,他只是记忆,准备把这些带回法华寺,让大德高僧来完成勘正工作。

这样一来,对记忆的负担就大了很多,一样的经文之中总有几处不同的地方,再对比其他的同类经文,又有各自不同的地方,都要背诵记忆,实在是太过为难人了,搞不好就把所有错处都放在一篇经文之中了。

太过近似,反而更容易谬误。

纪墨对此,也不由皱眉,越是记忆力好,这种问题反而越发明显,好像人在记忆的时候总是会采用一种简便方法的记忆方式,并不会特别详细区分近似程度高的,如此一来,就更容易搞混。

若要就此勘正的话,他跟广济遇到的问题一样,自身都不够权威,哪怕纪墨认为自己的理解力足够完成这件事,但无法说服别人,做了也是白做,只有自己奉行的规矩是无法成为制度的。

为了方便记忆这些不同之处,他还特意弄了个小抄本,索引一样,专门写下了来自哪里的经文,据说出自哪里,是这样写的,而同类经文则是写成如何如何。

背诵,记忆,整理,不知不觉完成所有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学了这么多,不知不觉,专业知识点的积累就到了“99”的数值上。

钟声回荡在山间,一声一声,纪墨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一片念经声中,合十垂眸,做梵呗之音,与广济送别。

此一去西行,不知是否也要取得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