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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距离镇上很近吗?”

“只有五里路,散步都可以走到。韦白是我们家的好朋友,他是个学者,你将来会见到的。”

或者他不只是个学者,还是个画家?雕刻家?有种人天生是什么都会的。我放下了台灯,凌云正以柔和的目光望着我:

“你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你愿意去看看我养的小鸟。”

她的目光里有一抹期盼之情,如果我真休息,她一定会失望。我站了起来。

“带我去看你的小鸟,我也喜欢养鸟,但是从来没有养过,都市里不是养鸟的好地方。”

“真的?你喜欢?”她喜悦地问,一面领先走出了房门,我跟着她向外走。穿过走廊,绕过餐厅,她带我走到整栋房子的后面,在一片竹林之中,我看到有一间小茅草房,大概是堆柴的,还有鸡舍和羊栏。再绕过这些家畜的宿舍,我看到一排鸽房,也建筑在竹林里。那些鸽子毫不畏生地在林间地上散漫地踱着步子。凌云站住了,一只乳白色的鸽子突然飞来,落在她的肩上,她高兴地说:“这是玉无瑕,它和人最亲热。”走到鸽房边,她捉出一只全身蓝色的鸽子来。“这是小蓝,很美,是不?”换了一个鸽笼,她捧出一只最美的鸽子来,蓝色的羽毛上带着玫瑰紫,翅膀的尖端还有些水红色。“这是晚霞,二哥取的名字。”她陆续地介绍了十几只鸽子给我,我几乎嫉妒她了,有这么多的朋友,她怎会寂寞?鸽子介绍完了,我才注意到两株竹子上,悬着两个铁架,上面系着一对大鹦鹉,才是真真正正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鸟,一只是周身翠绿,绿得发亮,另一只却全身绯红,红得像火。我惊呼了一声,叫着说:

“你哪儿弄来这样一对宝贝?”

“我知道你会喜欢,”她得意地说,“这只绿的叫翡翠,是我过十四岁生日时爸爸买来送我的,红的叫珊瑚,是前年韦校长给我弄来的!”

“它们会说话吗?”我问,用手指试着去抚弄它们的羽毛。

“不会。我和二哥费了很多时间教它们,它们还是只会讲它们自己国家的话,余亚南说,除非把它们的舌头剪圆,才能教会它们说话,但那太残忍了。”

“余亚南是谁?”

“他是山地小学的图画教员。”凌云望着珊瑚说,一面托起珊瑚那勾着的嘴,眯着眼睛对它浅浅一笑,细声喊:“珊湖!珊糊!叫一声。”

那红色的大鸟叽咕了一声,凌云看着我,她的脸和珊瑚一样的红,仿佛代珊瑚觉得不好意思,轻声说:

“它只会这一手,但是,它们并不笨,你总不能希望它们和人一样,是不是?”

当然。我微笑地着注视着凌云,我从没有见过比她更爱脸红的女孩子。她逃开了我的目光,白色的裙子在竹林内轻轻地一旋,就绕进了竹林深处,回过头,她笑着招呼我:

“来吧!来看看我们的农场!”

穿出了竹林,我望着平躺在我面前的一大片绿,那些田畔、那些阡陌、那些迎着风摆动的绿色植物,我心头涌起了一阵难以描述的、异样的情绪。太阳已经向西沉落,天边的晚霞绚烂地燃烧、扩大。我们不知不觉地走了很远,在傍晚的凉风里,不觉得丝毫的暑气。我感到脚下踩着的是绿色的云,四周浮着的也是绿色的云,头上顶着的也是绿色的云……我想,我会驾着这一团的绿色,飘浮到世界的尽头去。

我身边的凌云忽然站住了。

“怎么了?”我问。

“大哥在那儿。”凌云说,望着前方。

我望过去,看到凌霄正伫立在一株榕树的旁边,没有戴帽子,双手插在口袋里,背对着我们。他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不知在默默地思索着什么。

“我们回去吧,别打扰他。”凌云说,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消失了。

“他在做什么?”

“在——”她迟疑了一下,“等人吧!”

“等谁?”

凌云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拉住我的手臂,她加快了步子,好像要逃开什么。

“快点走!妈妈会找我们了!”她说。

我也加快了步子,一面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凌霄仍然像木棍般直立在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