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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装着没听见,开始攀爬礁石群,向杰斯珀摸去。嶙峋的巨石遮住了视线。我在湿漉漉的礁石上一步一滑、一步一绊地拼命向杰斯珀的方向挣扎。想起来,迈克西姆真够狠心的,竟抛下杰斯珀不管,这让我无法理解。再说,现在正是涨潮的时间。

我攀到那块障眼的巨石旁举目远眺,惊奇地发现前边又是一个小海湾,和我刚离开的那个很相似,只不过稍微宽阔些,形状更圆些。一道石头小防波堤横贯海湾,隔出一个微型天然港。那儿没有停泊船只,仅有一个浮筒。湾里的滩上也尽是白色的砾石,跟我抛在身后的海滩一样,但更为陡峭,突兀地没入海水里。树林与高潮线处杂乱的水草衔接在一起,几乎蔓延到了礁石上。林边有一幢狭长、低矮的房屋,既像渔屋又似船库,和防波堤用的是同一类石料。

海滩上有个人,可能是个渔民,穿着长筒靴,戴着防水帽。杰斯珀在冲他狂吠,围着他转圈子跑,还不时朝他的靴子上扑。那人理也不理,只顾低头在砾石滩上找东西。

“杰斯珀,”我喊道,“杰斯珀,到这儿来。”

那狗抬头望望,摇摇尾巴,却不肯服从命令,仍一个劲纠缠那个孤零零待在海滩上的人。

我回头瞧瞧,仍不见迈克西姆的踪影。我翻过砾石,来到下边的海滩上。脚步落在砾石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人闻声抬起头来,我这才看清他长着一双白痴一般的眯缝小眼,红红的嘴里淌着口水。他冲我笑笑,露出无牙的牙龈。

“你好,”他说,“今天的天气真恶劣,是吧?”

“下午好,”我说,“恐怕天气就是不太妙。”

他不停地傻笑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说:“我在挖贝壳,从上午就开始挖了,但这儿找不见贝壳。”

“哦,我很遗憾。”我说。

“一点不错,这儿没有贝壳。”

“跟我走,杰斯珀,”我喊道,“天不早啦。跟我走,老伙计。”

可杰斯珀正怀着愤怒的心情。也许是风儿和海水惹恼了它,只见它缩回身逃到一旁,汪汪汪吠着,撒腿在海滩上漫无目的地胡乱跑窜。我看出不用绳子牵着它,它绝不会跟我走。于是我把脸转向那个又弓下腰开始毫无成效地挖掘贝壳的汉子。

“你有绳子吗?”我问。

“嗯?”

“你有绳子吗?”我又重复了一遍。

“这儿没有贝壳,”他摇摇脑袋说,“从上午就开始挖了。”他冲我点点头,擦了擦他那淡蓝色的水汪汪的眼睛。

“我想找条绳子拴狗,”我说,“它不肯跟我走。”

“嗯?”他又露出了白痴般的傻笑。

“算啦,这没关系。”我说。

他茫然地瞧瞧我,然后身子倾向前,用手戳戳我的胸口说:“我认识这狗,它是宅子里的。”

“是的,”我说,“我想让它跟我回去。”

“它又不是你的狗。”

“它是德温特先生的,”我温和地说,“我想把它带回家去。”

“嗯?”

我又一次呼唤杰斯珀,可它正在追逐一根随风飘舞的羽毛。我琢磨着也许能在船库里寻到绳子,于是便踩着海滩向那儿走去。前边肯定曾经是个花园,可现在杂草丛生,和荨麻混成一片。小屋的窗户被木板钉死,房门无疑也上了锁。我朝上拉了拉插销,心里并不抱多大希望。可出乎我的意料,虽然起先有些不顺利,但房门终究还是打开了。由于门楣太矮,我低着头走了进去。我心想这一定是个普通船库,由于长期不用落满了灰尘,地上堆放着绳索、船台和桨橹。这儿的确满目灰尘,处处脏污,可是却不见绳索和船台。这房间横贯整个小屋,里边陈设着家具。拐角处有张书桌,另外还有一张台桌、几把椅子,靠墙摆着一张沙发床。梳妆台上放着茶杯和盘子。书架上陈列着书,架顶上有几个轮船模型。我当时觉得这儿一定有人住,也许海滩上的那个可怜的人就住在此处。可四处瞧瞧,却不见最近住人的迹象。炉格锈迹斑斑,显然没生过火;落满灰尘的地板上看不见脚印;由于潮湿的缘故,梳妆台上的瓷器蒙上了蓝色的霉点。整个房间弥漫着刺鼻的霉味。蜘蛛在轮船模型上吐丝织网,像是给轮船提供了一副狰狞可怕的索具。这儿没人居住,也没人来。刚才开门时,门上的折叶曾咯吱咯吱响。雨点打击在房顶和护窗板上,发出空洞的响声。沙发床的布料被老鼠咬破,露出锯齿状的窟窿和毛边。屋里空气既潮湿又阴冷,光线幽暗,气氛压抑。我顿生厌恶之感,不想久留。我讨厌雨点击打屋顶发出的空洞声,那声音似乎在房间里回响。我听到炉格也有滴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