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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母都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她出嫁前和第一次结婚后过的生活,都是我们之间避而不谈的话题,但我能感受到她的举止行为与我们家族的人迥然不同。那桩婚姻并不圣洁。我怀疑,事实上我敢肯定,她从他那里能拿到钱,金钱——愿上帝原谅我这么说——是现在唯一能打动她的东西。我相信,如果孩子还在的话,就不会这样。我多么希望当时医生劝我不要旅行,我不听他的话就好了,那样就能把她带回家,我们现在就和你在一起,大家都会很开心。

偶尔她又好像恢复成正常的她,一切都很好,好得让我觉得像是做了场噩梦,醒来后又回到了结婚最初几个月的幸福中。然后,只要一句话或者一件事,一切就又消失了。我来到平台上,就会看见瑞纳提在那儿。一看见我,他俩就都不说话了,我不由得揣测,他俩在说些什么。有一次她走进屋去,剩下我和瑞纳提单独在一起,他突然问起我的遗嘱。我们结婚后,他偶然见到过遗嘱。他说按照现在的遗嘱,如果我死了,我妻子将什么也不会得到。这点我清楚,无论如何我会再立份遗嘱纠正这个错误,而且在上面签上我的名字,如果我能肯定她开支过大的毛病只是一时的而不是根深蒂固的,我会请人连署。

顺便说一下,我立的这份遗嘱会给她房子和庄园,但只能供她活着时享有,她死后归你,而且还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庄园应完全由你管理。

遗嘱还没有签字,原因我已经说了。

注意,是瑞纳提问到遗嘱的,也是瑞纳提让我注意到目前这个遗嘱的漏洞。瑞秋并没问过我,但是不是他俩在一起时说到过?我不在场的时候他俩会谈些什么呢?

这件关于遗嘱的事发生在三月份,应该承认,当时我感觉并不好,头脑糊涂。瑞纳提提及的事可能是他已谋算好的,认为我活不太长了。可能是这样,也可能他俩并未在一起谈起过,我无法查证。现在我常感到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警觉,显然很陌生,我抓着她时,她好像很害怕,有什么可害怕的?害怕谁呢?

两天前,我产生了写这封信的想法,因为我又像三月份一样发起高烧。发作很突然,一阵剧痛,一阵恶心,迅即感到头痛难忍,几乎要发疯了,晕得站都站不住,接着,疼痛消失,又一阵难以抑制的困意袭来,我便四肢无力,跌倒在地,或倒在床上。我想不起来我父亲是否也曾这样。目前只是头痛和情绪恶化,暂时没有其他症状。

菲利普,我的孩子,你是这世上我唯一能信赖的人,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如果可能的话,来找我。对尼克・肯达尔什么也别说,对谁都不要说,尤其是千万不要写回信,只要来就行了。

有一个想法一直使我不得安宁,他们是不是想毒死我?

安布鲁斯

我把信按原先的折痕折好。下面农舍花园的狗不叫了,听见主人开了大门,狗朝他发出迎接的叫声,接着传来水桶碰撞声、关门声。对面山上穴鸟从树林中飞出,盘旋在上空,呱呱地叫着,后又黑压压地成群飞到沼泽地旁的树头。

我没撕掉信,我在花岗石下面挖了个洞,把信夹在我的笔记本中,一同埋入黑土里,然后我用手把坑填平,走下山去。我穿过林子来到下面的大道上,等爬上回家的路坡,我听见收工的工人的笑声和谈话声。我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看着他们吃力地大步穿过公园。那些工人整日工作的地方,这时只有脚手架靠在墙上,一片空旷苍凉的景象。

我从后门穿过庭院进了家。我的脚步声刚在石板上响起,就见斯考比从管家房中出来,脸上一副惊恐万状的神色。

“真高兴您回来了,先生。”他说,“夫人一直在找你呢,可怜的多恩出事了,她非常焦急。”

“出事了?”我问,“出什么事了?”

“房顶上的一块石板砸在了它身上,先生。”他说,“你知道它最近耳朵不好使,总在书房窗外晒太阳,不肯挪窝,石板肯定砸到了它的背,它动不了。”

我去了书房,瑞秋正跪在地板上,多恩的头枕在她的腿上。我进去的时候,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我。

“是他们害了它。”她哭着说,“它要死了。你怎么在外面这么久?如果你在,事情就不会发生。”

她的话听起来好像和我脑中已淡忘的什么话一样,但想不起来是什么了。斯考比离开了书房,就剩下我俩。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多恩是你的。”她说,“只是你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死。”

我走过去在她旁边蹲了下来,我意识到此时我想的不是埋在花岗石下的那封信,也不是躺在我们俩中间已不能动弹快要死的多恩。我只在想一件事,自她来我这里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不为安布鲁斯悲伤,而是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