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锦字征鸿(第4/17页)

正说着金迎福进来回话,凤辇已经在门前候着了,几个人草草收拾了就上辇,车轮滚滚直奔紫禁城而去。

翊坤宫离养心殿并不远,规制比毓庆宫大得多,进户便是一扇“光明盛昌”屏门,台基下有铜凤、铜鹤、铜炉各一对。前朝是钟秀贵妃的住所,梁坊间饰苏式彩画,现今改成了龙凤和玺彩画。门窗也换了花式,万字锦底五福捧寿裙板,万字团寿步步锦支摘窗,宫殿大气里透出婉约旒秀。

“这是造办处连夜赶治的,万岁爷说了,要在贵主儿回宫前完工,不许惹主子娘娘不自在。”李玉贵迎她进门,没戴顶子,叫太阳晒得眼睛都睁不开,还要赔笑,“咱们主子爷对娘娘真个儿没话说了,奴才还记得前头娘娘不愿意近万岁爷的身,趴在凤彩门上死活不肯挪步儿。嘿嘿……想想那时候真是好笑。”

锦书莞尔,“谙达快别说这个,那会子小孩儿心性,什么都不懂,叫谙达笑话了。”

李玉贵一迭摆手,“贵主儿别管奴才叫谙达,奴才万不敢当。主子如今地位不一样了,奴才该当巴结,受主子这一呼,奴才要折十年阳寿呢!”

锦书持重,也不再说什么,一行人进了明间。屋子是仿着坤宁宫的摆设,正中间设地平宝座,后头架着屏风,宝座两侧各有宫扇。朱红立柱上的描金对联熠熠生辉。

“主子爷说了,贵主儿在翊坤宫是屈就,凤銮照着先头娘娘的排场来。”金迎福佝偻着腰送她上宝座,笑道,“崔没看走眼,主子娘娘福泽果然厚。前儿奴才送崔出宫门,他心里舍不下主子,叮嘱奴才一定要伺候好主子。还说要把三个徒弟派过来,主子随意儿给安排个差使,好替他在主子身边效力。”

锦书嗯了一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原就是顺理成章的。她欠着崔贵祥的情儿,他这会子在太皇太后跟前当差,将来就算升不了十二宫都统太监,晚年必定是老来有依的。他没有更亲近的人,干儿子像撒出去的鹰,自己混得不赖,用不着干爸爸看顾。宫里就剩三个徒弟要安置,她眼下晋了高位,提携一把也合情理。

“这么的,我三个师哥交给李总管,您给安排几个好差事。”锦书冲李玉贵笑了笑,“我向来不问这些事,自己指派也不得法,就依仗您了。”

李玉贵诚惶诚恐,插秧似的扎了下去,“主子言重了,奴才给主子分忧是分内的事儿。奴才回去就找大总管查出缺档,我记得造办处少两个采买,内务府里少个秉笔,都是肥得流油的好差。高丛那老不死的九成儿是留给自己徒弟的,奴才说皇贵妃的师哥要顶缺,料他不敢不给。”

锦书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您了,这就办去吧!”

李玉贵“嗻”的一声领命退了出去。

金迎福垂手道:“要说崔的三个徒弟带得真是好!个个都是沉稳人,面上不外露,不哼不哈的心里有数,办事踏实靠得住。”

锦书笑道:“是我干爸爸能耐高,名师出高徒一点没错。我后儿要去给老祖宗请安,您替我置办点东西,我惦记我干爸爸的身子骨,带些补药给他。”

“是咧!”金迎福打了个千儿,“主子劳顿,先歇会子。宫膳房回头就排膳,严御医在抱厦里候着,等主子用了膳就来请脉。”

锦书坐直了道:“甭等了,传进来吧!”

金迎福应个嗻,却行退出去,小跑往延洪殿传钧旨去了。蝈蝈儿伺候着她挪到偏殿里去,放下幔子设起了屏风。严三哥随后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太医,一溜隔着绡纱帐子趴在地上磕头,“奴才们叩请主子娘娘金安!”

锦书让起来,严三哥行动愈发谨慎,心头暗道这位今时不同往日,先前只是个嫔,现在一气儿越过次序晋了皇贵妃。自己专职伺候着也水涨船高,脸上很有光。只是位份越高,求子只怕更心切,这毛病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理清爽的。想到这里背上寒毛林立,不由又戚戚然起来。

左右副手退到一边侍立,一只皓腕从里头伸出来搁在脉枕上,衬着墨绿的枕袱,羊脂玉般的细腻温润。

严三哥跪在脚踏上,闭着眼睛歪着脑袋,专心致志地把脉,一屋子肃静得连声咳嗽都不闻。

“奴才有话问主子。”严三哥伏下去,手指抠着砖头缝道,“主子这月行经可是提前了?还有没有痛经的症候?”

“提前了三天,还有些儿痛,破冰似的,一刹儿就过的。”

“奴才后头的话大不敬,请主子娘娘恕罪。”严三哥的额头抵在金砖上,顿了顿才道,“奴才要问主子房事,皇上临幸,事后可会晕眩,有酸胀的感觉?”

锦书坐在屏风后也有些尴尬,支吾了半天才道:“有的,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