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转身明灭(第5/10页)

丑奴不理不睬,撇过脑袋。她名为丑奴,实则一点也不丑,容貌秀美,眉目间更带着几分南方女儿的清灵。身为柔然长公主的独女,父亲是柔然仅次阿那纥的大将,她的身份也极尊贵,能在柔然融王面前如此耍小性子的人,天底下独她一个。

若是往日,融王早已柔声哄她,今日却只轻声一笑,跳下车,命诸人启程。

“小舅舅……”丑奴这才惊慌,想要推开车门,却发现门扇在外面被人锁住,任凭她如何用力,也是白费。

马蹄声起,她的哭喊随即被淹没其中。

阿那纥偷眼瞥融王,却见他神色十分冷淡,看着远去的车马片刻,转身入营。

刚要进帐,一侍卫匆匆行来,禀道:“融王,营外有人送来一封密信。”

“密信?”融王皱了皱眉,将信打开,见是一副绢画。画上一紫裙少女盈盈而立,眉目灵澈,容色静美。画像下方写着一行楷书,字迹细微:沈少孤,欲寻画中女子,前往歧原山。

落名:贺兰柬。

融王看着,脸色瞬间铁青,目光僵冷。他咬牙抬头,看着那名侍卫:“送信的人呢?”

侍卫道:“以为是我方斥候,送完信,便让他走了。”

融王发愣一瞬,蓦地一卷绢画,急急扯过营帐外的马匹,提缰欲行。

“融王,”阿那纥健步如飞,赶过去提醒他,“我们午时还要……”

“按兵不动,等我回来!”融王甩鞭,绝驰离营。

阿那纥一阵莫名,先前见融王怔怔望着手上的丝绢,他忍不住也觑了一眼,那画上女子虽是人间难寻的颜色,却也不见得能让融王如此失魂落魄啊。

(三)

而此时的鲜卑军营,商之与郗彦正在做最后的部署。

“火光起后,我亲自领五千骑兵冲入白阙关,乱匈奴军营。狼跋与石勒各领三千骑兵自两翼包抄,段云展带一万人扼守关口,如此安排,我方营中还能余下六千人马。夜间接到义父的密信,伐柯带领慕容部曲与北陵营鲜卑士兵共三千人会在今日傍晚赶至云中。”商之在地图前转身,看着郗彦,“这样一来,守护云中的将士便有近万人,若柔然真如你所说会不守盟约,有这万人守云中,也可抵挡数日。”

郗彦听罢,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落笔于案上竹简,写道:“你带五千骑兵入白阙关?不行,人太少。”

商之道:“这五千人是骑兵精锐,如匕首插喉,贵不在多,而在锋利。”

郗彦皱眉,正欲再写,贺兰柬掀帘入帐,神色肃然道:“少主以五千人入敌营,确实太少。不妨将营中剩余的六千人马全带走。云中城有伐柯领兵来守,定然无碍。”

“不行!”商之否决,“柔然二十万大军,非是儿戏。”

贺兰柬不为所动,仍是说:“如少主信得过贺兰柬,请带走营中所有兵马。贺兰柬以命担保,云中城不会失守,柔然兵不会来攻。”

商之目光微沉,默了片刻,方道:“柬叔为何会如此肯定?”

贺兰柬抿唇,半晌才沙哑着嗓音问:“少主不信我的话?”

“我信你,但不能以云中为赌注。”商之缓缓出声,轻不可闻叹了口气,“柬叔,阿彦昨夜回来已对你我说过,柔然军队的进退非由柱国阿那纥说了算,那避在里帐的人,才是真正执掌帅印的人。他既不以真身相见,分明是毫无诚意与我签订盟约,我们若与匈奴开战,他必然会举兵偷袭云中。如此局势,云中怎能没有重兵留守?”

贺兰柬道:“那人避在里帐,并非没有诚意见彦公子,而是怕被认出。”

“被认出?”商之疑惑,看了看郗彦。

郗彦也是狐疑,贺兰柬望着他,慢慢道:“那人……是昔日东朝沈太尉的私生子,沈融,沈少孤。”

郗彦目光猛地一变,上前抓住贺兰柬的双臂,双唇微颤,神色焦急。贺兰柬知他想问什么,却心中有愧,不敢与之对视,垂落目光,如实道:“我昨晚收到一封神秘密函,是……慕容大公子的笔迹。他在信中告知这次柔然领兵之人是融王,且说了他原来的身份。”

郗彦面色冰寒,眸沉如墨,许久,手指才微微一松,缓缓将贺兰柬放开。

那人未死——他阖起双目,心中酸苦莫辨。幼时的师长,家仇的祸源,昨日与自己一帐之隔,自己竟毫无察觉,生生将他放过。

“华伯父来信?”商之此刻惊忧并存。惊的是,沈融未死,九年前的事虽与柔然有关,却从不想,东朝的太尉之子如今竟是柔然的融王——那个传说中,柔然女帝唯一的幼弟。而慕容华被囚在柔然王城,却居然能神通广大到递信来云中……忧的是,这中间迷雾重重,他却不知由何人所罩,又是何人在暗中相助?又想起那日在范阳沈伊所说的话,“我想,或许我能寻得雪魂花,”,如今想来,他该是早已怀疑到沈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