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云起(第2/10页)

“谁敢怠慢草原神策贺兰将军?”段瑢放声大笑,垂老之姿间此刻竟满是奕奕光彩,拉开帘帐道,“少主,贺兰将军,请进。”

待商之和贺兰柬入帐后,段瑢望着在帐外拴好马缰才走到面前的锦裘少年,笑容和煦。

“爷爷,”离歌小声道,“我回来迟了。”

“不迟,你长大了。”段瑢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云玳可等你很久了。”

离歌脸颊一烧,眼光瞟见帐中的纤影,忍不住傻傻笑了笑。

帐中分主次坐定后,段瑢便吩咐道:“云玳,和离歌一起去热壶酒来。”

云玳背着诸人站在帐篷角落里,闻言应了,回头冷冷瞥了一眼离歌,甩了甩辫子,先走了出去。离歌面容间满是无奈,讪讪摸了下脑袋,也跟着离开。

“段老,若不介意,我可为云展兄诊一下脉搏?”商之望着躺在软榻上昏迷不醒的青年,出声问道。

段瑢忙起身道:“不敢劳烦少主。”

“他为救云中之危而伤,是我之责。”商之在软榻边坐下,掀了棉被,查看了云展身上的伤势,微微拧起眉。

云展胸前中的一箭伤口黯黑,该含剧毒。

段瑢一脸紧张地守在一侧,却是不敢询问。

商之按过云展的脉搏,沉吟片刻,自腰间锦囊中取出金针于烛上灼过,缓缓刺入云展胸口的穴道,既而又运劲推出经脉中的毒血,清理伤口后,洒下药粉,以干净的细纱掩住。

“段老不必担忧,明日他便会醒来。”商之自锦囊中又取出一个药瓶,倒出药丸递给段瑢,“喂他吃下吧。”

段瑢接了药,谢过商之,赶忙喂入云展口中。

商之洗净手,坐回案旁时,才发现贺兰柬已靠着软毡阖目睡着。白色的狐裘包裹着那瘦削的身躯,光烛映照下的容色极是虚弱无神。 

“贺兰将军是太过劳累了吧。”段瑢轻声叹道。

“是,自昨日起,他还未歇过。”商之目光自贺兰柬脸上移开,对段瑢道,“昨日战后匈奴大军虽退到了柯伦水以北,但如今形势下这里还不安全。今夜来找段老,是想请段老领着段氏族人迁回云中城。”

段瑢怔了一会儿,笑着道:“今日傍晚我已经通知了段氏全族,明早撤离此处。”

“那就好。”商之自袖中取出一块金令,“这是入城的令箭。”

“可是……”段瑢霜眉一皱,却是有些为难,“昔日我段氏和拓跋氏的恩怨未解,此番入城……”

“如今鲜卑大难在即,昔日的恩怨自是一笑而泯。”商之温言道,“拓跋轩本是今夜要与我同来邀请段老的,只是临行前城中突然出了要紧的事,这才没有来成。段老但请放心入城。”

段瑢思虑半晌,屈膝跪地接过金令,豪气一笑:“再推脱下去,倒显得段瑢愈见小人之心了。谢少主收留,明日段瑢将领段氏全族回云中。”

商之颔首道:“我与轩会在城中恭候段老。”

“爷爷,热酒来啦。”云玳蹦蹦跳跳走进来,将酒放在桌案上,脸绽异彩,水光流盼的眸中透着掩不住的欢喜。

她拿碗倒着酒时,左腕上有碧翠的玉色莹润夺目。

段瑢不动声色地瞧着那枚玉环,瞥了一眼跟在云玳身后进来的离歌,微笑道:“云玳,你手腕上戴的什么?”

“玉镯啊,”云玳天真无邪,喜滋滋道,“这是中原的女子常佩的饰物。”

“哦,”段瑢恍然大悟状,“原来是从中原带回来的。”

商之听着祖孙二人的对话,忍不住勾起唇。

帐中忽然一阵异常的沉默,离歌轻轻咳嗽一声。云玳瞬间反应过来,却是俏脸飞红,狠狠跺了跺脚,嗔怒道:“爷爷!”言罢扭身,双手掩着脸逃出帐中。

离歌努力克制着追出去的冲动,故作镇定在案边坐下。

“离歌就留下吧。”贺兰柬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一双含笑的狭长眼眸透着狐狸般的狡黠,望着离歌道,“明日段氏入城时,便有劳你协助段老了。”

“这……”离歌转目看向商之。

商之低头喝着热酒,没有出声。

离歌于是点头应下:“是,贺兰将军。”

“柬叔,我们也该走了,”商之放下酒碗道,“你的身体——”

“不必担心我,喝点酒就又有力了。我最爱段老的烈酒!”贺兰柬一笑,费力自软褥上起身,拿过一碗热酒饮了几口,笑道,“走吧。”

“等等!”段瑢唤住他,将酒壶中剩下的热酒尽倒入一个空的酒囊,隔空扔给贺兰柬,笑道,“你的死活我不管,但不能让少主总为你担心!”

贺兰柬无声笑笑,将热酒揣在怀中,随商之步出帐外。

(二)

暗夜苍穹下的草原广袤如深海,烈风当头,寒如刀侵。贺兰柬身子微微颤了颤,翻身上了马背,勒紧缰绳随商之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