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尘难散,往事难尽(第2/11页)

“无论伤是大是小,子绯说要紧的,我这个兄长当然要来看看。”商之一笑,自行绕过他,步入书房。

谢澈无可奈何,只得跟着他回到房内。

商之按过他的脉搏,沉吟道:“出手之人掌力奇诡,内劲霸道。长史何时与这样的高手结怨?”

“是啊。”子绯满是担忧地看着谢澈。

谢澈浑身不自在,又不忍子绯担心,解释道:“一时错手,倒非结怨。”

商之于一旁匆匆写就药方,递给子绯,嘱咐:“去找蓟叔拿,药材府里都有,一日两次,早晚各一。”

子绯看了看药方,对谢澈道:“那我现在让人连夜熬了,待会你就喝。”

“好。”谢澈颔首,眼看子绯转身出了西园,方透了口气,转而对商之道,“商之君今夜来找我想必不止是为了子绯?”

“长史以为呢?”

“澜辰认出了我,该和你说过了我的身份。”

商之静静看着他:“仍不止。”

谢澈一愣。

“你便是在行宫给夭绍密信的人。”商之淡然道,“身上这一掌,想是那夜拜萧少卿所赐。”

灯烛下,谢澈脸色沉静如水,声色不动道:“原来商之君那日也在。”

“你混入北朝到底有何企图?”商之盯着他,缓缓道,“还有阿彦和少卿的身份……连当事人都不知晓的往事,你如何得知?”

谢澈不语,轻轻皱起的眉间似存为难。

商之猛地起身,朝门外走去。

“尚!”谢澈脱口唤出。

“果然,”商之轻笑声凉,回眸看着他,凤目映着烛火,光芒闪动,“你什么都知道……不对,该是谢太傅什么都知道才对。”

“无论如何,我存心不恶。”谢澈低声道,“我要走的路,与你们没有二致。”

“我为何要信你?”

谢澈面色发青,冷笑道:“你以为当年的事唯牵连了你们独孤氏和郗氏?但我们谢氏何尝不是父死子悲?你们自有你们的仇,我们也自有我们的怨。”

商之在他的愤慨下沉默良久,忽然道:“她知道吗?”

谢澈看了他一眼,摇头:“若她知道,就不是今日的夭绍了。我是长兄,谢氏的事自有我一力承担,无须她和七郎。”

商之唇边勾起细微的弧度,又道:“那么子绯呢?你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她是老师唯一的女儿?”

谢澈身子一颤,墨紫衣袍衬着他一霎苍白的面色,透出不见血气的颓然。

“若将来有可能,我定不负她。”他闭上双目,轻声道。

“但愿如此。”商之微微叹气,转身离开。

(二)

豫征元年十一月初,永宁城外飞虹桥断裂一事闹得满朝风雨。雍州刺史令狐淳获罪贬职,降为庶人,充军塞外。赵王司马徽擢为新任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尚书省长史车邪领禁军统领,赐封上军将军。

亲政初始,隐忍十余年之后的爆发,北帝司马豫每一步都行得格外沉稳小心。虽是雄心勃勃、意气凌云,但革旧除弊的举措却多数缓慢推进,朝廷一时剑拔弩张的局势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缓和,执政之路看上去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司马徽上折子说已在修补飞虹桥,不出三月便可通行。”文华殿暖阁,司马豫拍着商之的肩道,“毕竟是舅父往日的功业,你现下可安心了?”

商之颔首一笑:“是。”

“拓跋轩可曾自云中再来信?”

“有信,”商之话语微顿,“柔然和匈奴战场向南辙转,越来越接近鲜卑草原。”

司马豫沉吟:“北贼们究竟图谋什么?你何时启程回云中?”

“后日。”

司马豫叹息道:“但愿这次并无灾难再落在鲜卑族人的身上。尚,若是云中真的开战,朕虽有心,怕也无力支援,即便慕容虔统掌军权,也不能擅动北朝兵马。草原的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臣知道。”

司马豫负手走近窗外,寒风迎面拂来,让他倏然记起一事。斟酌了片刻,他才缓缓道:“太后前几日和朕提及裴萦,说想将她许配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商之吃惊不小,上前一步道:“陛下,臣的血仇陛下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娶裴氏女子?”

司马豫望着他,有些疑惑:“你对阿萦……”

“并非儿女之情。”商之解释道,“只因她当初在济河为了救我落水留下病根,这些年我不能不顾。”

司马豫沉默一会,低低叹了声:“如今太后对你和裴萦的婚事是殷殷期待,朕此刻难以为你开口。”

商之道:“臣明白,臣自己去说。”

司马豫轻轻颔首,白云蔽遮阳光,阴暗下来的天色一瞬沉落眼底。他忍不住冷笑道:“旧时旧日,今时今日,我们都还得忍。先前那些人降于朕身上、独孤满门、鲜卑一族的磨难,朕将来必定如数奉还。既让朕活着,就定有将来雪耻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