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走出癌症(第4/6页)

下午,在柏林艺术大学美术教育系的大楼里,中国儿童画展开幕,尽管我化了一点妆,依然脸色蜡黄,这是我后来从照片上看到的。柏林艺术大学的天才音乐少年们为画展开幕表演了音乐节目。

一岁半的儿子坦坦站在我的身边,我谢绝了椅子,坚持和所有人一起站着,站在音乐里,那是我手术后第一次一动不动地站立了一个多小时。

柏林电影节与化疗、放疗

代表团离开柏林的那一天,我开始做化疗。

化疗不痛不痒,但是它让人的白细胞急剧减少,让我全身乏力。我每在计算机前工作一个来小时,都必须乖乖地躺到床上去歇息一会儿。这时我明白了医生为什么不同意我手术后马上做化疗。手术后,我心里充满恐惧,我平时不大关心生理医学知识,成天想着浪漫与爱情,如今突然病倒了,而且是晚期癌症,我觉得自己身体里都是癌细胞,我害怕全身某个部位某个角落可能还潜伏着哪怕一个癌细胞,这个癌细胞会随时向我卷土重来。为了断绝癌细胞扩散的哪怕一点可能,我向医生提出想马上做化疗,医生笑着安慰我:“梅女士,癌细胞并不那么可怕,我们每个人身上可能都潜伏着癌细胞,重要的是要增强免疫力,身体随时都在新陈代谢,不给癌细胞生存发展的机会。现在您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您要积聚力量,恢复身体,这样才能承受化疗可能带来的不适。”

“那我能工作吗?”尽管担心癌症复发,我仍然念念不忘我的工作。

“适度工作能让您忘记病痛,保持心情舒畅更是最好的医药。”

医生的话让我放心了,我一直在工作,心里有时仍然害怕,工作疲劳的时候我还是会注意休息一下。

我渴望工作,喜欢我的工作,我还必须工作,因为我不工作就没有收入。我拿的是德国护照,但我即使病了也不愿领社会救济。我无法像一些德国人那样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领社会救济,我认为我来自中国,我能在德国留下来,首先要对这个国家、这个社会有所贡献。

还有,突然病倒让我有了一种挫折感与失败感,我要工作,在工作中切实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当然,工作也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我还爱着很多东西。在我化疗的过程中,2001年2月,第50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举行了,我不想错过。

医生说了,保持心情舒畅是最好的医药。

我是柏林电影节的“粉丝”,到什么程度?电影节每年2月初举行,2000年2月,当时1999年7月底出生的儿子只有半岁,儿子4个月时开始长湿疹,每天夜里睡觉前全身更是痒得不行,小手到处乱抓,折腾得好可怜,我只能给他戴上手套。等他筋疲力尽睡着了,我观察到,夜里11点到凌晨3点他一般不醒。于是我就去看夜里11点半的电影,把儿子一人扔在床上,我奔了出去。这样的作案有两次,看完电影后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跑,怕儿子醒了,更怕警察已经横在家门口。(德国将10岁以下的孩子独自扔在家里算犯法)

谢天谢地,儿子真争气,妈妈不在的几个小时里他睡得还挺踏实。

第50届柏林电影节,是过大生日,是第一次由德国总统亲自剪彩。2001年2月,我大手术后不到两个月,黄着脸黑着眼圈捂着伤口,我还是坐到了电影院里。不太熟的人像往常一样见面点个头。熟悉我的朋友知道我大病了一场,就默默坐到我身边。

中晚期癌症的根治,手术是关键的第一步,预后化疗与放疗,杜绝癌细胞扩散,是同样重要的第二步。做化疗的时候,我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不是躺在医院挂瓶子做传统的静脉输液,而是在胸前开了一刀,一枚现代的医学注射泵被放置进去,连接血管。每个化疗疗程,一个药瓶我每天24小时系在腰上,通过管子和针头注入我全身,持续一周,休息3周,然后进入下一个化疗疗程。对于医生来说,他们为我使用了先进的化疗仪器和方法,对于我来说,这省去了我去医院的时间。在做化疗的那一周中,我挂着输液瓶照常办了一些事情。周末的时候,我甚至还带着儿子和父母一家人利用周末乘火车旅游,我做这些,除了因为亲情,仿佛也想以此证明生命的存在。

工作是我走出癌症的一个力量

2001年,刚刚动完手术的那个春天,我反而更亢奋地投入到了生活和工作中,同时接受化疗与放疗。我共完成了6个疗程的化疗,其间,常常有朋友来看我,和他们的见面和交谈能让我忘记病魔,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化疗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开始同时接受放疗,春天快过完了,我也完成了12次放疗。至此,癌症手术后必做的化疗与放疗都结束了,我全都比较轻松地挺过来了,很少出现常人所说的掉头发、严重的恶心、呕吐等现象,我感到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