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外星人(第2/3页)

阿绀瞪了一眼柿井。“谁会勾引生病的老头和老太太呀,又不是小孩子的社会学习,你就不用列举注意事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对不起了,但觉得还是事先说清楚比较好。”柿井已变得语无伦次,满脸通红。电梯一会儿就到了三层。

在走廊上,我忽然变得很紧张,到处都是老人。有在候诊室穿着浴衣看电视的老爷爷,有手抓栏杆每挪一步都要近一分钟的脱发老奶奶。我觉得这里满是老人,整层都被独特的气氛笼罩着。能看出阿绀同样全身紧张,只有柿井毫不在乎地大步向前走。

“这个房间大部分患者的主治医生都是睦月。”

这是间特别宽大的病房,纵向共有四排,每排五张病床,井然有序地摆在那里。

“太壮观了。”

其中有几个人正在护士的陪伴下吃饭,护士们个个精力充沛,一边大声喊:“好了,张开嘴,啊,很好吃的,再来一口。”一边用匙子把粥舀起来。其中既有听话地张开嘴的老爷爷,也有颤巍巍摇着头拒绝的老奶奶。既有不停地发出“下面吃咸萝卜,我要喝茶”等指令的老奶奶,也有嗓门洪亮地宣布“不想吃”的老爷爷。护士们自始至终没有改变声调的高低,依然是:“把嘴张开,好的,很好吃,好了,呀,张开嘴。”我们站在门口,瞠目结舌地望着这场面。

“午饭时间是十一点半,但等三楼所有患者都吃完需要两个小时。”柿井淡淡地说。

“老爷爷,这是您的孙子?”

我们这才发现,阿绀正在和刚才拒绝吃饭的顽固老爷爷搭话。

“不出所料。”柿井满脸不高兴地说,我在心中笑了笑。

老爷爷瞅了一眼枕边的照片回答道:“是儿子,我的儿子。”

那是张彩色照片,上面是一个婴儿。

“哎?这是你的儿子?”旁边的老奶奶用下巴指着阿绀问老爷爷。

“是的,这也是我的儿子。”

真是乱成一团。但阿绀并不否认。

“你呢?是他女儿?”老奶奶转过身来问我。

“嗯,她是我妹妹。”

妹妹?!我心里愤愤不平,阿绀却微笑着告诉老奶奶我是妹妹。老奶奶也微笑了,嘴里缺两颗牙。

“真好,真是好兄妹。”

我含含糊糊地附和着,心想至少也应该说我是姐姐,竟然说我们是好兄妹。老奶奶头发蓬乱,枕边却装饰着塑料做的细竹,挂着四方形的折纸。

“七夕!”我不由得喊出了声。后天就是七夕了,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这呀,是我孙子给我拿来的。”老奶奶得意地说着,咧开没有牙的嘴嘻嘻一笑。

“你们两个,可以走了吗?”

在早已不耐烦的柿井的催促下,我们出了病房,回头一看,发现老奶奶已经躺下了,老爷爷正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们,我有种莫名其妙的伤感。

“太过分了,阿绀的话一点也靠不住。刚才我还向你道歉,吃大亏了。”柿井在走廊里快步走着,脸又一次红了。

到了睦月的办公室,发现睦月已经回来了,他看到我们,瞪圆了眼睛。“怎么回事?这到底是……”

“我把他们妥善交给你了。”柿井说完扭头就走了。睦月为我们沏了咖啡,浓香的热气让我一下放松了许多,感觉又活过来了,医院的确是让人感觉恐怖的地方。

“那些人,得了什么病?”我问。

“哪些人?”

“就是三层大病房里的病人,我们刚才去参观了,这样做是不是不好?”

“没有。”睦月喝了一口咖啡,“那些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病,当然了,有的心脏或肾脏器官出现了故障,不过都是自然老化的结果。”

“那为什么要住院?”

听到我这样问,睦月眼睛盯着咖啡杯,沉默了片刻。“这里面有各种因素。”

各种因素?

“我觉得在病房里的护士像学校的老师,有点恐怖。”我说。

“你不去巡诊?我们是来参观岸田睦月医生的工作情况的,刚才你去哪儿了?”阿绀问。

睦月没有理会阿绀,而是看着我回答道:“我出去吃饭了。”

“哦。”我说。奇怪的睦月。但不管在哪儿吃饭,都是他的自由。

“下次巡诊是在傍晚,两点钟要开会。”

听到睦月这样说,我和阿绀迅速撤退了。我觉得已经详细了解了睦月的工作情况,至于患者眼中的睦月到底是个怎样的医生,我当然也一清二楚。

睦月把我们送到门口。“回去时路上小心,先坐六路车,在营业所前换乘一路。”

我走下耀眼的台阶,睦月站在自动门前,双手放在衣袋中,他的白大褂看上去崭新发亮,简直像洗衣剂的电视广告。褐色的建筑物仍是一副打瞌睡的样子。我抬头看了看三楼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