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4页)

在十六岁之前,一名学徒每小时可收半份花资。如果南瓜在一场宴会上只呆了五分钟,宴会的主人也要按一小时来付花资。然而,南瓜匆匆离场的做法是不会让众人满意的。初桃带着她的妹妹在宴会上露一下脸便走,若仅有一两个晚上出现了类似的情况,男人们大概不会太介意。但如果老是这样,他们一定会开始纳闷为什么初桃忙得多呆一会儿也不行,为什么她的妹妹不能按惯例在姐姐走后再多留一会儿。南瓜的赶场行为也许能让她多赚钱——可能每个小时能赚到三四份花资,但她肯定要为此赔上自己的名声,初桃也是如此。

“初桃的表现恰恰向我们显示了她已经孤注一掷。”豆叶总结道,“她将不惜一切粉饰南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对吗?”

“我不能肯定,豆叶小姐。”

“她想让南瓜显得出色,这样新田夫人就会收养她了。假如南瓜被收作艺馆的女儿,她的未来就有了保障,那初桃以后也有着落了,因为她毕竟是南瓜的姐姐,新田夫人肯定不会把她扫地出门。你能理解我所说的吗?假如南瓜被收养了,你将永远无法摆脱初桃……除非是你被她们赶了出去。”

我心潮澎湃,犹如乌云遮日后的海浪。

“我曾希望你不用多久便能成为一名受人欢迎的艺伎学徒,”豆叶继续说道,“但初桃显然是挡住了我们的路。”

“是的,她堵住了路!”

“好了,至少你在学习如何恰当地取悦男人。你已经有幸见到了男爵。目前我可能还找不到避开初桃的办法,不过说实话——”说到这里,她自己打住了。

“小姐?”我问。

“噢,没什么,小百合。我真傻,居然跟你说自己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我觉得很受伤。豆叶一定是立刻觉察到了我的感受,因为她很快又说:“你和初桃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是吗?我跟你说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传进她的耳朵。”

“豆叶小姐,如果我做了任何使您看低我的事情,我都深感懊悔。”我对她说,“不过,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会跑回艺馆把一切都告诉初桃?”

“我倒不是担心你会做什么。老鼠被吃掉,并不是因为它们跑到猫睡觉的地方把猫叫醒了。你十分清楚初桃有多么神通广大。你只要信任我就行了,小百合。”

“是的,小姐。”我回答,除此之外我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豆叶说,身子略微前倾,我猜她是有点兴奋,“未来两周之内,你将和我一起去参加一个宴会,初桃绝对找不到那个地方。”

“我能问是什么地方吗?”

“当然不能!我连时间都不会告诉你。你只要做好准备就行了,到时候,你会知道一切你想知道的事情。”

那天下午我回到艺馆后,便躲在楼上查看黄历。未来的两周之内,有好几个不错的日子。下周三宜向西出行,我估计豆叶也许打算带我出城。接着第二个星期的周一也碰巧是“大安”——即“六曜”13中上上大吉的一天。最后,第二个星期的周日,黄历上写着:“吉凶守衡,可开启命运之门。”这句话听起来最诡异。

第一周的星期三没有任何动静。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黄历显示这天对我不利),她倒是把我叫去了她的公寓,但只是和我讨论了一下学校茶道课中的变动。之后,她又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联系我。然后星期天中午时分,我听见艺馆的门打开了,赶紧把已经练习了一个小时左右的三味线放在走廊上,冲到大门口。我期待见到豆叶的女仆,但站在那里的只是一个药商派来的送货员,来给阿姨送治疗关节炎的中国草药。我们艺馆的一名女仆接过包裹,我刚想回去继续练习三味线时,发现那个送货员正竭力吸引我的注意。他的一只手里握着一张纸,只让我一个人看到。我们的女仆正要关门时,他对我说:“抱歉麻烦您,小姐,您能否帮我把这个扔掉?”女仆觉得很奇怪,但我还是接过纸条,假装去女仆房里丢掉它。这张纸条没有署名,但上面是豆叶的笔迹:

“请求阿姨准许你出门。告诉她我让你来我的公寓干活,一点前赶到我这里。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你去哪儿了。”

我确信豆叶的谨慎是合情合理的,不过此时妈妈正在和一个朋友吃午饭,初桃和南瓜已经出门去赴下午的约会了。除了阿姨和女仆,艺馆里基本上都没人了。我直接跑去楼上阿姨的房间,发现她正把一块厚厚的棉毯在床垫上铺开,准备睡午觉。我跟她说话时,她穿着睡袍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她一听到是豆叶叫我去,连原因也没问,就直接挥挥手让我走了,自己则爬进毯子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