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19(第2/3页)

“怎么启少爷一点事也没有呢?”

“是的,听说少东家不喜欢青花鱼,没有吃。只有小妹吃了,所以他们说肯定是吃了青花鱼的缘故……可是,听说并没有吃很多……而且,鱼一点也没有坏,确实是新鲜的活鱼……”

“青花鱼真可怕,吃新鲜鱼有时也会中毒。”

“据说吃鱼背上发黑的那块肉最危险,她吃了两三片。”

“我和雪子从来不吃青花鱼,只有小妹吃。”

“都怪小妹太爱在外面吃这吃那了。”

“一点也不错,以前她就很少在家吃晚饭,老是到处下饭馆,才出了这种事情。”

幸子她们想起奥畑前年闹水灾时的表现,担心他会不会重蹈覆辙,不知他对妙子的态度如何?说不定他是表面上敷衍着,内心里却为揽了个传染病人而为难呢?最初他以为是轻微的肠炎,一旦知道并非如此时就感到棘手了,想尽可能推回芦屋了事。但据阿春观察,他并没有这些个表现。闹水灾时,因为他平素爱打扮,不愿弄湿裤子,但他对传染病却似乎不怎么害怕。或者,也许是那时的所作所为成了妙子厌弃他的原因之一,所以这次他要竭力表现一番吧。看来他说“留在我身边治疗”,不像只是说说漂亮话。而且,他生性非常在意这些细细琐琐,不时提醒阿春和护士注意这注意那的,有时甚至还帮着换冰袋,消毒便器,等等。

“我这就跟着春丫头一块儿去看看,因为我去的话大概不要紧的。”雪子说,“小妹不至于因赤痢而死。既然启少爷那样说了,又没有适当的地方可以安置病人,就让她睡在那里也可以。不过,我们不能撒手不管,把看护工作都推给他们。虽然不知道本家和二姐夫会怎样说,但是我们不能做那种事。反正我自作主张去看护她,是没有什么妨碍的。要是栉田医生能去治疗,多少会令人放心些,可是交给不认识的医生和护士,我心里有些不踏实。从今天起我就住在那里,换下春丫头来做联络工作。在电话里弄不清楚情况,反而增加不必要的忧虑,启少爷那种单身汉家庭一定缺这少那的,少不了要春丫头一天跑几个来回。”雪子说罢收拾了一下,随便扒了几口茶泡饭。大概是不想使姐姐为难,没有征得幸子的同意就走了。幸子的心情完全和雪子一样,一点儿也不想去阻拦她。

悦子回家后便问:“二姨上哪儿去了?”幸子若无其事地敷衍她说:“说是打完针顺便到神户买东西去了。”但是傍晚丈夫回来时,她非说真话不可了,便向丈夫和盘道出几天来发生的情况,以及雪子自作主张去照料妙子,等等。丈夫怏怏不乐,默不出声地听完,未置可否。大概除了默许也无他法。

到吃晚饭时,悦子又盘问起来,幸子这才向她透露了一点真实情况:二姨照料生病的小姨去了。这时,悦子接二连三、刨根问底:小姨睡在哪儿?是哪儿不舒服?幸子斥责似的回答:“小姨躺在公寓里,她一个人不方便,所以二姨去陪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病,用不着小孩子操心。”这样,悦子再也不吭声了,但不知她是否真信了母亲的话,贞之助和幸子故意拉扯些别的话题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却闷闷不乐、含含糊糊地应着,一边吃饭一边不时窥看父母的脸色。

自从去年底以来妙子没露过面,尽管大人说是因为小姨忙,但悦子还是从阿春那里打听到了大概情况,而且让她知道实情,对幸子也有方便之处。此后两三天里,悦子只见阿春频繁地来来回回,雪子一次也没回来,她越来越焦灼不安,撵着阿春问妙子后来的病情,最后揪住她母亲说:

“为什么不接小姨回家呢?快去接回来吧!”她反而这样斥责母亲,气势汹汹地,把幸子吓呆了。

“小悦,小姨有妈妈和二姨照料,你放心好了,小孩子不要多嘴。”幸子抚慰她。

“躺在那种地方,小姨不可怜吗?小姨会死的呀!”悦子异常激动地高叫。

事实上,妙子的病情并不见好,渐渐向不妙的方向发展。雪子没日没夜守在床头,护理当然不会有差池,可是据阿春带回来的消息,近几天妙子越来越衰弱。一个星期以后,大便检验结果出来了,发现了赤痢病菌中最恶性的志贺菌。而且不知何故,一天之内体温升降反复几次。体温高时达到三十九度六甚至四十度,伴有严重的恶寒和发抖。这也是因为,病人拉肚子时下腹疼痛不堪,所以给她吃止泻药,或许是吃了止泻药的原因,不拉肚子了就全身发抖,体温上升。相反,大便一通她就体温下降,但肚子疼痛难忍,拉的净是水样便。病人这两天精神萎靡,斋藤医生说她心脏也一点点衰弱了。雪子忧心如焚,对斋藤医生说:“光这样能治疗好吗?看来好像不单纯是赤痢,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病呢?是不是该注射林格氏液[164]或者维他康复[165]呢?”斋藤医生却说还不必使用,不肯注射。雪子说,在这种时候,如果是栉田医生一定会接连不断地注射。向护士打听,才知道斋藤医生的父亲不喜欢打针,他受其父影响,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轻易给病人打针。雪子对阿春说,事已至此,不能顾什么面子了,我想索性请栉田先生来治疗。但不管怎样,还是希望二姐来看看情况再说。阿春转达了雪子的意见之后,又补充说:“虽然只有五六天时间,小妹已经瘦得不像样子了,太太您去看了真会大吃一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