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ill Loving You(3)

  翌日清晨黎锐又来接他们,打车去梨花巷吃早饭,好像是恨不得在最后的时间里,把这个城市有关的记忆全都刻下。黎锐依旧忙前忙后地张罗,只是在很难得的几瞬,成冰会看到他朝着门口若有所思地发呆。

  也许每个人心底都刻有一段伤,只是有些人早已在千锤百炼中学会了掩饰。

  相比之下,她竭力保持的并不在乎的姿态如此刻意,刻意到让黎锐特地单独找她说:“思永去塞内加尔两年了,你们就这么干耗着?”

  成冰失笑道:“什么叫干耗着?我都要结婚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又没赖着他!”

  黎锐欲言又止,稍后苦笑道:“做人要惜福。”

  成冰敷衍地哼了两声,半晌后问:“他怎么去了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公司外派,听说是政府对塞内加尔的援建项目,他作为设计方的主管派过去的。”

  “哪个公司?”

  “还是他以前那个呀,他又没换工作。”

  成冰狐疑地转过头来:“他没回K市工作吗?”

  黎锐也困惑地摇摇头:“他临走之前回了趟学校,四处转了转,跟我说你们离婚的事,没提换过工作呀,你听谁说的?”

  成冰含糊笑道:“我猜的,我以为他会回来。”她顿顿后又说:“回来的话……发展会好一点吧。”

  “他怎么可能回来?他这个人你还不清楚,宁可死撑着也绝不吭一声,回来还不被人笑死。”黎锐笑她好歹夫妻一场,居然这样不了解席思永。成冰忽觉气息沉闷,像有什么沉甸甸地压在心口,遂先回酒店小憩。

  黎锐和时经纬先回学校,黎锐临走前嘱咐道:“下午我们在土木学院那个咖啡店,现在改做粤式甜品,你还知道地方吧?”

  “有印象,帮我关门。”成冰垂下眼眸,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头。合上眼,迷迷蒙蒙出现的,是那个闪电雷鸣的雨夜,席思永被淋透的身影——这岂是有印象三个字可以概括的?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耳边扰人的是毕业那年夜里火车与铁轨的轻擦声。那列车不知通向何方,下车时广场上到处是兜售地图的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她索性坐起来,看看时间还未到十一点,便在酒店附近转悠。

  酒店是依湖而建的,黛瓦白墙,颇有古风,沿着湖边的柳岸而行,忽觉周围的景致有些熟——原来是前年回K市时曾在附近经过……印象中席家似乎是住在附近的。

  突然想起那个翻转汤碗往她身上扣的恶婆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记得席父手术后身体大不如前,如今席思永远在海外……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秋天里发生了这样多的事,真应了席思永原来说的那句话:当你觉得一件事非做不可,不做不行,完全义无反顾的时候,最应该做的事,恰恰是回过头来,看看退路。

  然而那时他们的心情,也如九月的艳阳一般热烈,恨不得每分每秒都抵死缠绵,又怎可能回首四顾?

  踌躇很久终于按下门铃,开门的小姑娘有些面熟,也许是亲戚,成冰尚未开口,房里传来席母的声音:“莎莎,是谁啊?”

  小姑娘的眼神十分警惕,连迎客的笑容都没有,迟疑半晌才道:“是成冰。”

  成冰想席母的脸色一定会更不好看,闹不好会直接赶她出门,她不想自讨没趣,抢先说道:“我回学校,顺路过来看看,不好意思没提前打电话说一声。”

  小姑娘盯着她没说话,席母已从房里出来,成冰一眼过去,两年前甚为凌厉的人,如今鬓角也已微白。见到是成冰她颇感诧异,却招呼她进来坐:“你回学校玩啊……莎莎,倒杯茶来!”

  这下倒是成冰不知如何是好,席母拉着她进客厅,问她爸妈现在身体可好,问她工作是否顺遂,成冰简直找不到插话的份。等莎莎倒水出来,席母又嗳了一声:“我做了酸梅汤,你喝不喝?”

  成冰点点头,趁着席母从冰箱里端冰镇酸梅汤的空当问:“听说……思永去了非洲?”

  席母手一顿,随即无奈地笑笑:“是啊,这孩子越来越野,跑得都没边儿了。”

  成冰不知如何接话,沉默片刻后只好另找话题,看莎莎坐在远远的小沙发上,有些好奇地朝她瞟过来,便问席母:“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