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一:《再世相逢》(第2/6页)

“自从我……”

他一开嗓,铺天盖地的喝彩叫好声差点儿把戏园子顶给掀了,金子银子银元子不要命似的往戏台子上丢。

“真不愧是郁大先生,一开口我都酥了,别说是花点儿钱,就真是倾家荡产也值了。”

“你听说没有,他最近跟做药材的严先生走得很近,保不齐……”那人留了个暧昧的尾音,陆潮偏眼扫过。

“那严世德都五十多了,家里头有七八房姨太太,郁兰桡那可是枪抵脑门都不唱的主儿,能答应吗?”

三个男人有来有往地絮叨,话题逐渐走样。

陆潮收回视线,捻着酒杯看向台下嗓音娇糯的郁兰桡,似乎隔着空气被那个流转的眼波勾了一下。

披风褪去,露出纤细柔软的腰身来,配着行步背身旋腰,从骨子往外散发媚劲儿。

叫好声此起彼伏,郁兰桡好似没有听见,专注唱着袅娜幽怨的台词,演痴心娇弱却刚烈无双的虞姬。

陆潮心让酒烧得痒痒的,他又倒了一杯,喝下去连嗓子也有点儿发痒,视线不知不觉又飘往台下。

“怎么样?”程惠问。

陆潮丢开酒杯,淡淡道:“难听。”

程惠觉得他不会欣赏,拍着手大叫了两声好,再回过神来时陆潮已经不见了。

一出戏唱了接近一个时辰,虞姬舞剑对体力身段有极高要求,尤其手腕上的功力要软要流畅,却又得有力道。

郁兰桡回到后台,看都没看那些献媚讨好的捧场花篮,无非都是请他唱戏或者觊觎贪图的无耻之流。

他喜静,戏园老板特地单独安排一个房间让他使用。

郁兰桡一支支拆掉头面首饰,脱掉戏服露出里头雪白的单衣。

“谁?”他警觉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人勾着漆黑的眼尾望向自己,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审视。

视线从上到下描摹一遍,带着极度的张狂与不尊重。

郁兰桡扯过自己的长衫一遮,厉声问:“你是何人!”

“来听你唱戏的客人。”

陆潮听他唱戏心里酸胀冒火,极度的不舒服,本是出来溜达清醒一会,但绕着绕着不知怎么就到了这个房间。

他刚到不久就听见郁兰桡的声音,不知怎的,下意识躲在了屏风后。

他看着那只修长白润嫩生生的手一一取下首饰、卸妆,脱掉戏服。

一身艳丽褪去,换上一张清冷到极致的脸。

程惠倒没夸大,确实漂亮。

陆潮往他走了两步,看到他眼尾还有一小片没擦拭干净的胭脂,鬼使神差用手一蹭,“你知道做古董生意的陆家吗?”

郁兰桡眉尖微微一动。

“你开个价,只要这世界上有的就没有我找不到的,说,多少钱给我唱一出。”陆潮低头看他,见他眼尾微微闪了下,忍不住勾起笑。

什么清高什么傲骨,钱不够多罢了。

郁兰桡看着他,嗓音冷淡:“文思。”

陆潮一回头,瞧见一个跛着脚的小少年进来,毕恭毕敬叫了声:“先生。”

郁兰桡转过身,“把他给我扔出去。”

陆潮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小少年有那么大力气。

他翻来覆去琢磨了三天,连程惠来叫他出去玩都懒得搭理。

府里人纷纷以为他中邪了,陆潮也觉得自己中邪了。

他满脑子都是郁兰桡那张冷漠的脸,吃饭也想,睡觉也想,干什么都想。

他在府里又足足躺了小半个月,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指定会下蛊。

“少爷您又去哪儿啊?老爷刚说您这几天老实点儿了您怎么又往外跑。”

陆潮往身后一摆手,“问起来就说我到铺子里了。”

“这谎话您自己信吗?少爷!”

陆潮随便抓了个人问了天水班的方向,宅子不算太大但修整得还算别致,大门紧闭墙头结实,隐约能听见几声咿咿呀呀学戏的小嗓音。

陆潮打量了两眼,咬着根狗尾巴草利落翻过墙头,看到一院子的小孩儿和老头,以及,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冷美人。

陆潮蹲着看了一会,听他时不时指教两句,嗓音跟冰块儿似的没有半点儿波动。

没半点人味儿,陆潮想。

他在墙头蹲够了,主要是脚也有点麻,于是吹了声口哨提醒:“郁兰桡。”

“腿不够直,明天多练半个时辰……”郁兰桡话音一顿,望向墙头,面无表情地一瞥眼,文思立刻明白了。

陆潮望着手持扫帚一脸凶相朝他走来的少年,当场道:“郁兰桡,你敢打本少爷,信不信我让你……!!!”

郁兰桡听见墙外一声哀嚎,眼皮都没掀,“继续练。”

陆潮摔得头昏眼花,恶狠狠望着路过的行人:“笑什么笑,再笑眼珠子给你们挖下来!”

陆潮淡定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无比潇洒地离开了天水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