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3页)

虽然对那位常年闭门在家的公公只见过数面,在一道生活了不过一日,但花眠总觉得,以霍维棠的傲骨,恐怕不是未婚妻一死,便能立时抛诸脑后向强权低头的。这么多年,霍府竟无女仆,这本来便是令人深思的一点了。花眠正想着,经由雁鸣带路,上了阙楼,这里楼阁高耸,将整片丘湖之大观尽收眼中,湖中莲瓣几乎已完全盛开,夜色渐深,成群结队的宫人经由小舟涉水,泊在莲灯畔,举着火烛上去点燃灯芯。

灯亮了起来,从里到外透出一种近乎血色的妖异的桔红,将整朵莲花的经络纹理都映出了,如同一盏莲瓣琉璃夜光杯,中有半盏醉人的葡萄美酒,只等人盛取。

花眠不禁再度感慨,造这朵莲灯之人用心之巧,实在匪夷所思。

难怪当年长公主目无余子,独对霍维棠青眼有加。

夜色渐深,花眠一直不归,刘滟君早已沐浴梳洗,高太后非留她一榻过夜,刘滟君心想道倘若不从母后的心意,恐怕便要被发落去与花眠共榻了,刘滟君一想便觉得浑身不适,还不如与太后同卧,便答应了。

寝宫之内只剩下零星几盏灯火还燃着,将殿内照出了一丝光亮,勉强可以视物。

太后伸臂在刘滟君背后轻拍着,“母后知你心中难过,只是,总要过这个坎儿的,既识人不清,这二十余年只当是个教训罢了,何况玉儿聪明又明事理,日后也定然会好好孝顺你的。”说着又有几分不忍,动容地道,“要是想哭了,到母后怀中来哭。”

刘滟君咽不下心中的一口气,这口气撑了二十年。终于今夜,彻底地松了。

她忍不住嚎啕,扑入了高太后的怀中,啜泣不绝。

哭得被褥枕上泪水斑斑,高太后心疼又无奈。

刘滟君的半张脸几乎埋入了枕中,声音闷着:“是我错了,当初,是我执迷不悟,不听母后的话!我有今日,是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的!”

“胡说。”太后叱道,手却始终扶着她的肩,“即便当初是你错了,可后来你和霍维棠既成夫妇,他又是如何对你的?他纵容婢女在你面前耀武扬威,打你这个主母的脸,难道不是他之过?”

“和离的事儿,有母后为你做主,即便咱们不搬出天家的气魄来,也吃不了亏!明日让哀家与他周旋去,看他是有脸还是无脸在你面前说道!”

“至于玉儿,”太后声音一缓,“玉容,你若是想,哀家同皇帝说一声,让他入我族姓,改姓刘。”

“母后?”

刘滟君惊愕之际,忙坐了起来,她面颊上泪痕未消,一道红一道白的,方才在被中尚可不顾,如今与太后撞了面,刘滟君忙伸袖去擦去了眼泪。

“此事万万不可。”

高太后不解,“当初你与那姓霍的成婚之时,他配得上你?依他的身份,本来就该是他入赘!他如今住的屋舍,吃穿用度,有几样不仰仗着我们皇家,早在二十年前就该让玉儿姓刘!此事哀家同皇帝一说,想来他也会立马答应!”

刘滟君垂下了面容,“当初是当初,而今是而今。玉儿自幼气傲,不愿让人说是仰仗了我们皇室荫蔽,才能当将军,即便母后有这个心,玉儿他自己也是不肯的。我看此事不如算了。”

高太后盯着她看了几眼,她始终不抬头。

太后也猜不出刘滟君这是真心实意为了霍珩着想,还是记挂着那男人,要便宜了他。

见刘滟君不再说话,太后重重地出了口气,也不多言,径自躺下了。

“时辰也不早了,等会眠眠回来,让她自去安歇吧。玉容,早些吹了灯来睡。”

翌日花眠起了大早,高太后拨来的宫婢伺候她梳洗,花眠更换裳服,随着婢女指引步入殿内,高太后与嘉宁长公主早已严妆端坐许久。

尤其嘉宁长公主,花眠初见她时,便知这婆母不爱施粉黛,妆容一贯素净,今日却精细描着红妆,峨冠高髻,红裳艳丽,俨然大国公主之风范,巍然一坐便令人肃然起敬。

花眠忙去行礼问安,太后笑着朝她伸手,“来,眠眠,坐哀家这儿来。”

花眠笑着朝太后走了过去,挨着太后而坐。

见刘滟君目不斜视,太后拉了把她的素手,叹道:“哀家只教你和眠眠来,便是知道你们之中有误会,想张罗着,让你们能够和解。玉容,哀家这话同你说了吧,当初哀家将眠眠许给玉儿,你不同意,要验眠眠的贞洁,哀家口头虽是同意了,心中却不敢苟同。眠眠也是曾经长安城中为人称道的贵女和才女了,四岁能听弦断,五岁能颂诗书,若无当年一场冤案,她配我们玉儿有什么配不起配不上的?我倒是觉得玉儿那倔牛脾气,像极了那个霍维棠,难保眠眠不吃亏!”

太后有心袒护,刘滟君争辩不得,索性充作不闻,连目光都不曾偏过来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