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左手剑与银指环(第3/6页)

“外公……西里尔死了……”罗莎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想走过去却又不敢,她不敢接近这样的外公。但这个老人毕竟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血亲,那个养育她长大的人。罗莎想从外公口中得到一丝安慰,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同情。

但是埃德蒙的脸上没有一丝哀伤。

“那个没用的家伙!整天只知道画画的废物!”他冲着罗莎怒吼,“不要和我提起那个丢了十字弓的罪人!他不是我拉密那的子孙!”

“那您为什么还要派他来巴黎!”罗莎痛哭失声。

记忆里,五岁的西里尔天蓝色的大眼睛眨动着,他扑进了自己的怀里,叫自己姐姐。他一直在身后跟着自己,崇拜着自己。每次完成任务回家,那便是西里尔最快乐的时光。他会赖在姐姐怀里撒娇,会缠着罗莎一直一直给他讲歼灭吸血鬼的故事……然后他会抓着罗莎的手满意地进入梦乡,在梦境中成为和姐姐一样伟大的吸血鬼猎人——因为西里尔天生身体羸弱,他绝对不可能通过家族的严酷考核,他绝对不可能拿起那柄纯银盘纹十字弓。

所以西里尔选择了诗歌,选择了绘画。但是,他仍然一遍一遍地画着他所崇拜的姐姐。画她手持十字弓站在月下的样子。他唯一的姐姐,他最爱的姐姐。他以为只要待在姐姐身边便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情,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庇护所——但是罗莎毕竟没有能力保护他一生。

雨一直下。打湿了罗莎的头发,她的脸,她的衣襟。雨水顺着领子一直流下去,顺着袖口一直灌进去,从单薄的衣服表面渗进去。冷冷的夜风吹过,全身上下彻骨冰凉。罗莎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埃德蒙,就好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但是埃德蒙并没有在看她。似乎完全当她是个已死的人,老人灼人的目光穿过罗莎,停在了加米尔的身上。他盯着对方的脸。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老人的目光闪烁着。

“卑劣无耻的吸血鬼!我今天一定要让你消失!”老人举起了手中的十字弓。

加米尔重伤未愈。在极近的距离之内,他根本没有办法逃离。他重新看到了十字弓,眼中露出了一丝惊恐的神色。那个老人,那个十字弓后面的老人——三十年,不,那应该是三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他只是个刚刚蜕变成吸血鬼的无名小卒,费尽千辛万苦爬到了拉托尔庄园副侍卫长的位置。但他不过是塔长老的玩具,是总侍卫长杰拉德的玩具。整个拉托尔庄园没人当他是副侍卫长。远近所有的血族成员都在嘲笑他。

塔长老并不信任他,他从未委派过他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任务。所有的事情都是杰拉德去完成的,而他只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用来消遣的玩偶,一个永远不会老也不会死的漂亮娃娃。他们可以折磨他,可以鞭笞他,可以侮辱他,甚至可以杀死他。只要不伤及心脏,只要不砍掉他的头颅,只要不烧毁他的身体,他就不会死。

杰拉德在这种游戏中得到无限的快感,他没完没了地变着法子折磨加米尔。

“漂亮的孩子都是用来看和玩的。”他曾经笑着对加米尔宣布,然后逐一砍下对方的手指。他愉悦地看着那些白皙修长的手指从断口的地方慢慢长出来——杰拉德饶有兴趣地端详对方脸上痛苦的神色,然后再狠狠砍掉对方的手臂。

加米尔发誓要杀掉杰拉德。但是他的力量太弱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谄媚地微笑,然后双手奉上自己的全部去迎合杰拉德的趣味,迎合长老的趣味。赢取他们的好感,赢取他们对自己的绝对信任。

他拼命地学习,拼命地努力,在塔长老的身边,在杰拉德的身边,把一切琐碎的小事做到完美,做到万无一失。他绝对不会忤逆上司的半点要求,绝对不会在任务中出半点差错。

他聪明,他谨慎,他忠诚果断,他心狠手辣。

加米尔成功了。很快,长老对他言听计从,所有的大事都会与他分享,所有的任务都会有他一份——后来他听到了那个关于“持十字弓之人”的传说。

他曾花了很大力气,跨越海峡到汉普郡寻找那个家族。但是他们似乎已经事先得到了风声,突然弃去旧宅邸,隐姓埋名,举家搬去了伦敦。

又过了好几年,当他最终好不容易锁定了他的目标——爱玛·拉密那,她那时却身在巴黎,四处寻访一本传说中具有魔力的古书——《黑暗圣经》的下落。

爱玛身边那个男人的名字是——弗罗里安?还是弗罗伦?大概是弗罗伦吧,加米尔记得他是个法国人。他还记得,那时候爱玛夫妇已经有了一个甜美可爱的小女儿,娇艳得像一朵玫瑰花苞的小女儿。

他们给她取名罗莎贝尔,含义即“美丽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