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回 士卒戒备防自家 馅糕传书告秘密(第2/5页)

如此到了秋季八月,听说安房里见的使者犬江亲兵卫仁和蜑崎十一郎照文带了不少箱金银贡品和土产,由水路前来京都谒见大将军,请求为里见义成家的勇臣八个犬士更改氏姓。德用的旧恨难消,心里便想:“我前在结城被犬士们俘虏,在能化废院从旁听到他们的密谈,知道他们的姓名和为人。擒拿我的仇家是犬冢信乃,犬江虽不是直接敌人,但那小子在左右川岸打败了长城枕之介,救了、大,也是歹徒,同是仇人。他不知道我在这里而陷入死地,真是妙极了。”他主意打定,便先对坚削说了他的想法,然后又对其父密谈。一天晚间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政元。他说:“大概您尚且不知,这次里见派来的使者犬江亲兵卫,是个凶勇无比的恶少年。里见的勇臣以犬为氏者有八名。其中那个亲兵卫年纪虽轻而武艺高强。因此在今夏四月于距结城不远的左右川岸,把城主的忠臣长城惴利的一队人杀死,连人带马都扔到河里,他的本领贫僧是见过的。因此里见的谋反计划,是靠着八犬士之助。莫如设计将那个亲兵卫治罪,结果了他,那么义成则会感到突然被断掉了一只胳膊,而使其势受挫。如不赶快设法则悔之晚矣。”他悄悄地不住劝说,政元听着摇头,然后说道:“你说的似乎有道理,然而里见的谋反,只是传闻,尚无见证。就眼前的所见所闻他是尊敬天皇的忠臣,对朝廷和将军家以及我们都献了贡礼,无一漏者。若不准其为八犬改姓氏之请,反将其使者治罪斩首,东国诸侯将解体,更无一个服从军命的了。你要想到这一点。”德用听了叹息道:“您的宽仁大度实他人之所不及。那么就准其改姓氏之请,放副使回去,只把亲兵卫留下,使他做京师之士,便是里见的一大损失。若放虎归山,则有如妇人之仁了。请恕贫僧冒昧,望您三思才是。”他似乎有些抱怨,又改变手法在使坏。政元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我也猜想那个犬江亲兵卫如此年轻便被委以重任,一定是个俊杰。然而他的武艺和勇力竟是万人难敌,还不能轻易相信。因此想假称是将军的旨意,把他留在我府,让他与这里的有名武士和力士较量一下胜负,然后再作决定。那样亲兵卫即使有本领,但寡不敌众,如在那里丧命,则是他自作自受,里见也就怨不得别人了。倘若亲兵卫的本领果然如所说的那样,能挫败众敌,则实是盖世之豪杰。那样的话,我就请求里见,以高禄让他做我的家臣。这样左右无损,就这么办吧。”德用听了虽感到不足,但比拒不采纳还好得多,便苦笑着叩头道:“对您的高见实深钦佩,那么与他比试的对手算贫僧一个。他纵然胜过昔年的牛孺丸和曾我五郎十倍,我也不会让给他的。”政元听他如此夸口,便笑着点头道:“到时候再说,可一定要保密呀!”当晚的密议就这样结束了。于是政元便设法不让亲兵卫回安房。当亲兵卫搬到府内来时,让随从与他分开,是怕亲兵卫的随从中有勇卒智者听到这边的机密,帮助主人逃走,所以就又悄悄命令守门的,住在街内旅店的亲兵卫的随从代四郎等前来打听主人的安否,要严加拦阻,不准其入内。

这时德用又独自暗中在想:“我本想劝主君〔指政元〕 把那个犬江亲兵卫结果了,可是主君有远虑,事情未能如愿。然而比武的机会不能错过,不管他人如何,让那小子之命一定断送我手,正是报仇的好时机。”他很自负地告诉了其父复六,立即让京师的铁匠火速给他打个重六十斤的鹿杖(1) ,很快准备停当。而他又想:“在京师的武士中找五六个武艺和勇力能敌得过亲兵卫的并不难,再加上我可能万无一失。但使我感到不快的是前在左右川,离远看着那小子的武艺确实很出色,另外把能化院的山门用一只手很容易就能推倒,从这两件事看这是个不能小看的劲敌。胜负就看运气了。倘若比武之时,管领家的武士和我偶有一失,主君必然对亲兵卫爱不释手以高禄收做家臣。如果到了那种田地,真有如俗语所说:使盗负粮,乃一生之大错,大仇何日得报?与其等到没有把握的比武之日,莫如在夜间潜入他的住处,只一刀结果了他,这是唯一的捷径,以早日铲除后患。就这样办。”他虽经再三思考已拿定主意,但对其父复六且秘而不宣,只把他的打算告诉了坚削。

在次夜更阑人静之时,他同坚削悄悄去亲兵卫的住处,每人都系着护肩、护腿,腰挎戒刀,用黑蒙面巾包着脸,只露双眼,脚穿用布条编织成的战鞋,准备得十分周到。二人来到亲兵卫的住所,越墙进去,从院内中门潜入,好歹穿墙进到宅内,但不知他的卧室在哪里,就把房间的纸拉门用舌头舔了个小洞,往里边窥视了一下,哪里知道,在可能是亲兵卫卧室的这边,有十五六个精悍的士兵手持器械,端坐在那里守夜。德用和坚削尚且不知此事。原来政元从一开始就怕亲兵卫知道机密晚上脱逃,便每夜派十五六个精悍的士兵悄悄来他的住处,待他就寝后,在卧室旁边看守,一夜也未曾间断。待天明时再悄悄出去,连亲兵卫都不知道,更何况德用和坚削!他们看到这个光景呆住了,搔搔头,计划落空,这天夜间就这样回去了。他们想再去几次,卫兵总会有照看不到的时候。于是隔了两天他们又偷偷去了。在暗中看守的士兵们那天早晨发现,亲兵卫住所院内的板壁有人的泥脚印,墙也被毁了,有人说:“一定是犬江的随从,有会隐身术的,想把主人救出去,而偷偷前来。倘若被劫走,我等都不得辞其咎。从今晚得加人,在外面防守。”大家很快商量决定,改变了防守的地点。他们怕被亲兵卫知道,所以不出音声,连咳嗽都用袖子堵着。他们悄悄地在住所的四下巡逻,夜间防范毫不松懈。因此德用和坚削不得近前,只有嘟哝着说:“为何对自己人也防得这么严?真有如常言说:把刀借给仇人。太愚蠢,可惜,不方便啦!”而他们毫无办法,于是又乖乖地回去。德用悄悄说道:“现在想来,行刺之术不是光明磊落的行为,非勇者之所愿,因此暂且让他多活几天,待比武之时让他吃我一棒丧生,何必定在今宵呢?”坚削听了点头道:“说得是。师父的勇力和武艺远在亲兵卫之上,在那庄严的比武场上报了仇,不是比偷偷杀掉睡着觉的人头,更大快人心吗?”德用听到他这样安慰,仍不输口地小声说:“这个当然,当然。”他们这天晚上劳而无功,精疲力竭地回到自己的住处。这几件事本是机密中的机密,本不该有人知道,可是不知为何,很快传到下人耳朵里。诚如古语所说:愈隐愈显,愈微愈明。鹦鹉隐于柳林,而声音外闻;鹭鸶藏在雪中,而飞时可识。虽是独自悄悄做的,在起私念时,其机必然先动,隐匿易泄实在可怕,必当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