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回 士卒戒备防自家 馅糕传书告秘密

当时坚削又对德用的诬告添油加醋,趋膝向前对复六道:“结城的无道乱政确如方才师父所说。以前他家仰仗师父才得到了复兴,却受恩不报。不仅成朝一个人,其家老朝重等都是人面兽心。我即使不被驱逐,也不能去危邦、居乱邦,浮世的荣辱虽非始自今日,但它是修成正果的根本。我既已在深林幽谷结庐修行,怎能再染红尘?但又不能忘却师恩,在这个时候不为之分忧而独自他去。所以我身无分文一路乞讨,受尽艰难远路陪师父来到这里。现在贫僧将告辞了。”他这样说着故意叹息。貌似有理的谎言,有时也会以紫夺朱。复六听了未加深思便勃然大怒,形之于色道:“此事很难办。结城和里见谋反之事,只有传闻而无确证,难以启奏将军。但是氏朝和季基及其手下阵亡的将士,都是嘉吉的叛党,即使经过许多年做法事祈祷也应有所顾忌,可是为何竟召集邻国僧俗,让他们在那里施舍而不以为耻?反想驱逐他家香华院的住持,竟不怕京师和镰仓知晓,由此便可知成朝等傲慢无礼的居心了。好啦!好啦!此事暂且不提。德用不愿做乡下的法师,而无辜地从那里被驱逐出来,乃意外之幸。趁我有权有势之时,在京中京外,做一两个有名大刹的住持,登上紫衣僧官的要职,不是胜过乡下寺院逸匹寺吗?这件事使我感到坚削是个老实和尚,德用的徒弟在结城一定很多,这时无人跟随,只有你一人跟着,足证你的孝心。你山居虽乐,但不与师父一同在此共享荣华,则只有阴德而无阳德,岂非他日之恨?然而为了不让不知详情的京师人随便传言,你们暂且呆在府里,这一点要谨记。”他亲切安慰后,便让德用和坚削住在府内后边的别院内,让人给他们拿了许多新衣裳,每天的饭菜选样吃,款待得如同宾客一般。他对家中的奴仆们特别嘱咐:“不得提德用师徒之事。”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然而德用的母亲早已去世,其父复六有两位侧室,又生了个男孩,是为德用的弟弟。其父之妾所生的次子名叫香西再六政景,奉君命携眷去原籍阿波,多年不在京师,这一点德用尚且不知。做父母的不知其子之恶乃世之常情,所以复六完全相信德用的谎言,心里非常愤恨,次日便对其主公政元密告了他所听到的一切。政元听了十分惊讶。他说:“那么我见见德用,再详细听听。白天耳目众多,天黑后你将他带来。”复六听了异常喜悦,回府便悄声告知德用,当晚同去参见。政元便把德用召至静室,先赐茶赐果,然后问他日前向复六密报之情和结城所发生之事。德用把向他父亲所说的假话又添枝加叶地详细述说了一遍,对结城和里见极尽诬陷之能事后,说:“他们谋反的传闻虽尚无证据,然而古语说,天无口而使人言之,是不会错的。如在萌芽时期不立即除之,必酿成大患。应向镰仓的两管领下令讨伐,以免后悔。未知管领意下如何?”他这样唆使,政元沉吟片刻道:“你的意见虽有道理,但自应仁以来各国发生动乱,逐渐波及皇都,好歹收起干戈,如今百姓刚得到安宁,如只凭谣传便讨伐结城和里见,东国则会因而复乱,使百姓又陷于涂炭之中。是以征讨之事,待其树起叛旗再动手不迟,姑且置诸度外。你与我乃一奶同胞,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把你调到皇都的大刹来。且等待时机。”他这样安慰后,德用虽然认为说了并未奏效,但也没被发现有冒谏的事实,便表面上称赞政元的宽宏大度,闲谈至深夜。自此之后政元时常悄悄把德用找去,垂询下总、上总风俗人情的好坏,德用得便又更对结城和里见两国君臣极力诽谤,并把坚削跟着他到此地来称做是孝顺,恳请政元见见坚削。所以此后政元也把坚削找来,晚间陪着闲谈。

政元找法师闲谈,是由于他多年修外法之故。所以政元不亲女色。他本无妻无子,在处理政务之暇,作为消遣收养了一个女儿。她是今出川亚相入道义视卿〔义政之弟〕 的侧室所生,名唤雪吹。因为她的母亲出身卑贱,不能入公主之列,落魄在其母的娘家。政元便将她收做自己的女儿,由几名老幼侍女伺候着,抚养在深闺之内。她今年已一十六岁,出落得如花似玉,其貌美可喻做三月之花,其肌肤之洁白犹如仲秋之月。唐山写人物之美曰: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也不过如此吧。然而可惜多病,悒悒寡欢,在不卧床之日也是闷闷不乐地呆在屋里,所以政元想为她择个女婿,但尚未有称心如意之人。同时因为她多病,想等待痊愈时再说。伺候雪吹小姐的侍女们听说德用和坚削每夜来陪着君侯聊天,提到祈祷的灵验之事,她们便商议:“那个法师是香西大人的儿子,与管领是一奶同胞,小姐的病求他做做祈祷,也许会有效验。”女流之辈众议既决,便让老侍女将众议禀报复六,然后启奏政元。政元本来就信服念咒祈祷之事,就立即答应了。因此德用每在小姐犯病时就带着坚削,到小姐的闺房附近,彻夜祈祷,虽然本不会有效验,可是在念咒做法之暇,坚削便讲些江湖上的无稽之谈,逗侍女们取乐。他很会讲话,雪吹小姐也得到些慰藉,对养病有一定帮助,小姐的忧郁之症也就好了,也有了梳头打扮的日子。所以侍女们信服地说:“这都是德用和坚削祈祷的效验啊!”政元也很高兴,便赏给那两个凶僧师徒不少布施,对他们俩更加信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