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回 前面冈太夫人救孝嗣 不忍池亲兵卫钓河鲤(第4/7页)

出见前冈花盛开,吾恋不成誓不休。

另外在《新敕撰集》也有首小野小町的歌:

武藏野中前面冈,悲痛胜似草根深。

所咏皆非忍冈之事。前面冈应该是国府附近的山冈,已有先哲加以考证,没听说这一带有与上述古歌中同名的山冈,大概是当地人随便叫的吧?”他这样一问,老婆婆点头道:“您说的有道理。您说的前面冈不是这一带的。有人把忍冈改称为前面冈。另外当地人把不忍池西边一带通往本乡的山冈也称为前面冈,这是当地人随便叫的名字,虽不可取,但由来已久,已不便追究。不是常言说入乡随俗吗?按习惯名称容易寻找。”她说着哈哈地笑了。亲兵卫也含笑道:“还是您说得对,那么我就赶快到前面冈去吧。”他从腰包中取出钱来付了茶钱,急忙拿起斗笠走出茶棚。他心下想:“真奇怪,听那个老奶奶说话的口吻,不像乡间的卑贱之人。那么她究竟是什么人呢?她是那样的有教养,实令人钦佩。关于河鲤父子之事,我在富山时,伏姬神女曾向我详细进过,今听那老奶奶所说的,完全一致,说得很详细,无一点遗漏的。她是怎么探听到城内的机密的?其中定有缘故。这也是件奇事,不管怎样,那孝嗣都是难得的忠孝之士。听说道节和毛野等都怜悯他而未与之交锋。纵然我只身一人没法搭救他,也要夺得他的首级,找个好的庙宇把它埋葬起来,这也算是对武士的一点情义。怎能袖手不管?”他一边这样寻思着,一边加快步伐,来到前面冈一看,已是行刑的时候了。只见年约二十左右的后生,面色洁白,前额半月形的光头已长出黑漆漆的头发,双手被倒背着捆着,跪在皮褥子上,此人大概就是孝嗣。看着好似监斩官的武士,身穿蓝缎子镶着黑绒边儿的和服裙,外披浅绿色呢绒的无袖罩袍,很威武地挎着朱鞘的双刀,坐在凳子上,他大概就是根角谷中二丽廉。另一个年约三十开外的武士,把和服裙高高撩起来,露着浅黄色的粗束袖带,拔出一口带有护手的明晃晃的太刀,跪坐在犯人的身后,这大概是穴栗专作。此外有数十名士兵,有的挥舞捕棍在轰赶靠近的观众,有的拿着枪、叉、斧、钺,列队在旁边守护着。其情景犹如五道冥官在屠杀饿鬼,蛮人庖厨在待宰猪,十分凄惨森严。背后是高高的山冈,冈上的芒草犹如刀山;前边不忍池内,好似张着血口的红莲尚未开放。人生真如一枕黄粱,一口气儿一断,则万事休矣。喊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今夜冤魂何处是家?对这种令人悲哀的惨状好似竟无动于衷,想观看斩首孝嗣的众村民,被轰走又聚了过来,还有不少攀登到树上看的。这时亲兵卫从山冈旁边茂密的树丛中走到刑场附近来,人不知鬼不觉地偷偷察看。

却说根角谷中二登时对孝嗣说:“河鲤佐太郎汝听着!汝父权佐守如,是本家恩顾的老臣,却与炼马的余党犬山道节以及犬阪毛野等人勾结,狙击了独一无二的良臣龙山免太夫缘连等,破坏了与北条家议和,因而使君侯陷于危难之地。当把犬冢信乃放入五十子城时,守如害怕其奸诈的密谋被泄露而畏罪自杀。但孝嗣你竟伪奏守如为尽忠而死,迷惑了主君。另外汝又与毛野、道节等多次私通书信,想阴谋夺取五十子和忍冈城,其虎狼般的野心,已犯下十恶不赦之罪。本应祸灭九族,但汝母早已去世,汝又无兄弟姐妹,所以念尔先祖之忠勤,只加罪于一人,就是眼前你这个将被斩首者。奉命执刑,就受诛吧!”孝嗣听他说完后嗟叹道:“真是众口铄金,岂能以忠义为叛逆,称奸佞为良臣?这岂不是绿衣黄裳,贵贱淆乱,冠履倒着,天地翻覆吗?伍子胥被诛而吴国亡,范蠡去而大夫种得罪,到那时我看管领该如何自存?尔等须知即使尸肥荆野,冤魂也必将变做天雷杀尽汝等这些谗臣。”不待他说完,谷中二厉声喝道:“不必听他那些废话,还不赶快将他斩首!”一声令下,穴栗专作应声道:“遵命!”他站起身来拢了两三遍孝嗣脖子后边的短发说:“你就念佛吧!”寒光一闪,把刀举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武士忽然从汤岛那边飞也似地赶来,穿着胸甲与和服裙,刀上套着皮刀袋,浅紫色的刀绦打了个长长的结,是出远门的打扮。这个人走到跟前用越后的乡音高声喊道:“管领家的人请稍待!我是箙太夫人的随从,名叫巢雁骏平行深,奉老夫人之命,前来传达懿旨。请暂且刀下留人。”他举着扇子这样呼唤。事情来得过于突然,谷中二和专作十分惊讶,也来不及思考是怎回事儿,只好暂且住手,没有斩这个待毙的河鲤。说话间巢雁骏平已跑到眼前。谷中二忙离开凳子前去迎接道:“您是越国老夫人的随从吗?在下是扇谷将军的家臣,驻守忍冈城的头领,奉管领的将令前来监斩逆臣河鲤佐太郎孝嗣的根角谷中二丽廉。越国的老夫人为何事前也没打个招呼,便轻易地远道而来,实不甚理解。”骏平听了说:“您不理解虽然有道理,但是久居朱门的老夫人,突然前来不是没有缘故的。此事待参见老夫人时,自会明白。”还没待他说完,为老夫人在前边开路的随从们已经来到。但见:最前边的一队是四十名火枪手和弓箭手;第二队举着在绯红的油布上画有长尾家徽的旌旗,并抬着一对衣箱;第三队拿着用猩红色油布包着的眉尖刀;接着是三十名步兵,其后是老夫人的轿子,左右跟着二十多名老臣和年轻侍卫,都穿得非常华丽,头戴草笠盔,身着和服裙,系着护肩、护腿,排列整齐地在护卫着。然后是数十名杂役,以及医生的轿子和侍女们的十顶轿子。最后是骑马的老臣和持枪的随从以及携带的雨衣箱等等,还远远地在后边尚且看不见。一个妇人如此戒备森严,真是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