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16页)

“如果你问我,爱尔兰人是不是早在中世纪就来到了美国?他们当然来过了!来过的还有威尔士人、维京人,当时住在西海岸的非洲人——那时候被称为奴隶海岸,或者象牙海岸——他们当时和南美洲的居民做过海上贸易。还有中国人,也多次到达了今天的俄勒冈州,他们管那里叫‘福山’。早在一千两百年前,巴斯克人就在加拿大纽芬兰岛海岸建立起鱼类捕捞据点。我估计你一定会反驳说:哎呀,艾比斯先生,那些可都是原始人啊,他们没有无线电,没有维生素药丸,更没有喷气式飞机。”

影子什么都没说,也没打算说,但他觉得似乎应该说些什么才对,于是只好问:“难道不是吗?”秋天的最后一批落叶在他们脚下被纷纷踩碎,干枯而松脆。

“人们普遍的误解就是:哥伦布时代以前的人类,根本不可能坐船航行那么遥远的距离。其实,新西兰、塔希提岛和其他太平洋岛屿上的土著人,最早都是乘船航行到那些岛上定居的,他们的航海技术完全可以让哥伦布感到羞愧。非洲用于贸易的财宝,大多数都是用船运到东方,运到印度和中国去进行交易。还有我的人民,来自尼罗河流域的人们。我们早就发现,用芦苇做的船可以带你航行到整个世界,只要你有充足的耐心和足够多的装满清甜淡水的罐子。你看,在过去,航行到美国的最大问题,就是这里并没有多少货物,没有多少可以交易的东西,而且距离也实在太遥远了。”

他们走到大房子前,房子的造型是被人们称为安妮女王风格的。影子不知道安妮女王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电影《亚当斯一家》里那群怪人们住的外表阴森森的房子。这是本街区唯一一栋宽敞窗户大敞四开的房子。他们走进房门,绕到屋后。

艾比斯先生从钥匙串上找出一把钥匙,打开一扇巨大的双扇门,他们走进一间没有暖气的巨大房间。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身材很高、皮肤黝黑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金属解剖刀。另外一个是死掉的十几岁年轻女孩,躺在一张长长的、既像桌子又像水槽的瓷面台子上。

尸体上方墙壁上的软木板上,钉着好几张死去女孩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是高中生的大幅头像照,照片上的她正在微笑。另外一张照片上,她站在一排三个女孩的中间,都穿着参加舞会的裙子,浓密的黑发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方法盘在头顶上。

现在,她全身冰冷地躺在瓷面台子上,一头黑发垂下,耷拉在肩膀上,沾满凝固的鲜血。

“这就是我的合伙人,杰奎尔先生。”艾比斯介绍说。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杰奎尔说,“原谅我现在不能和你握手。”

影子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女孩。“她是怎么死的?”他问。

“选男友的品味太差。”杰奎尔说。

“一般来说,这个错误并不致命,”艾比斯先生叹息着说,“但这一次却是。他喝醉了,身上还带着刀子,她告诉他说她认为自己怀孕了,而他不信那是他的孩子。”

“她被刺了⋯⋯”杰奎尔先生说着,开始计算刀伤的数目。他踩下脚控开关,启动旁边桌子上的小录音机。“一共五刀。左前胸上三处刀伤,第一刀刺入第四和第五肋骨之间的缝隙,位于左胸中央边缘,刀伤深度二点二厘米;第二和第三刀从左胸中央部位下方刺入,穿透到第六肋骨,两处伤口交叠在一起,测定刀伤深度为三厘米;另有一处两厘米长的伤口位于左前胸上方第二肋骨处;还有一处五厘米长、最深处一点六厘米的伤口,位于身体中前部的左三角肌,属于挥砍划破伤。胸部的所有刀伤都是深度穿透性伤口。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见的伤口。”他抬起脚,松开开关。影子注意到有一个小麦克风用绳子吊着,悬挂在台子上方。

“你同时也是验尸官?”影子问。

“在我们这里,验尸官是政客任命的,”艾比斯先生说,“他的工作就是踢尸体一脚,如果尸体不回踢他,他就签署死亡证明。杰奎尔是所谓的解剖师,他替镇上的验尸官做尸体解剖,然后保留组织样本以供分析检查。他还负责为伤口拍照。”

杰奎尔完全无视他们两个的存在。他拿起一把大解剖刀,从她的两肩肩胛骨开始,一直到胸骨,切了一个很深很大的“V”形切口,又从胸骨开始一直向下切到耻骨,将“V”形扩大成一个巨大的“Y”形。接着,他拿起一个沉重的、好像小型铬合金钻机的东西,那玩意儿顶端上有一个奖章大小的圆齿轮锯。他开动电锯,先试了一下,然后用电锯锯开肋骨。

女孩的身体像钱包一样,瞬间全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