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16页)

“在那之前呢?”

“这个嘛,”艾比斯先生的笑容中有一点点的自鸣得意,“我们两个的合作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了。不过,直到南北战争之后,我们才在这里找到适合我们的职业。那个时候,我们的殡仪馆专门为附近的有色人种家庭服务。在战前,没有人认为我们是有色人种——也许有人认为我们是外国人,有点异国情调啦,肤色比较黑,但我们确实不是黑人。战争结束之后,很快不再有人记得我们曾经不被当作黑人看待。我的合伙人,他的皮肤比我更黑。但这个观念的转变还是很容易。真的,别人把你看作什么人,你就是什么人。现在,黑人又被称为非裔美国人了。这个词我感觉很怪。这让我想起那些从奥斐、努比亚等地来的人。我们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非洲人——我们是尼罗河人。”

“这么说你是埃及人喽。”影子说。

艾比斯先生撅起下唇,来回摇头,仿佛脑袋安在弹簧上,正在衡量轻重,从两边不同的角度看问题。“你说的话,既正确又错误。在我看来,‘埃及人’这个称呼指的是现在居住在那里的人,那些在我们的神圣陵墓和宫殿上建造城市的家伙们。他们和我长得很像吗?”

影子耸耸肩,没有回答。他见过长得和艾比斯先生很像的黑人,也见过晒黑肌肤后,和艾比斯先生的相貌没什么区别的白人。

“咖啡蛋糕味道怎么样?”餐厅女侍走过来为他们加满咖啡。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艾比斯先生说,“请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我会的。”她说着,急匆匆走开。

“如果你是殡仪馆经理的话,千万别问候任何人的健康。他们会认为你也许是在寻找生意机会呢。”艾比斯先生压低声音说,“好了,我们去看看你的房间收拾好没有。”

饭后,他们并肩走在夜色中,呼吸在空中凝结成白色的雾气。经过的商店橱窗里,圣诞节的装饰灯闪闪发光。“你们真好心,收留我住下来。”影子说,“我真是感激不尽。”

“我们欠你的雇主一点人情。而且,主知道,我们的确有空房间。那是一栋很大的老房子。你知道,过去我们有很多人住在这里。不过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了。多你一个人不会麻烦的。”

“你知道我要留下来和你们住多久吗?”

艾比斯先生摇头。“他没有说。不过我们很高兴你能住在这里,还能帮你找些活儿干。如果你没有什么洁癖,又肯尊敬死者的话,你可以帮我们做事。”

“那么,”影子问,“你们的人在开罗做什么?是因为这个城市的名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不,完全不是这些原因。实际上,这个城市的名字就来源于我们这些人,只不过几乎没人知道这个秘密罢了。在遥远的过去,这里是一个贸易港口。”

“在疆域开拓的年代?”

“你也可以那么说。”艾比斯先生说,“晚上好,西蒙斯女士!也祝您圣诞节愉快!带我到这里来的人,很久很久以前就航行到了密西西比河。”

影子突然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是想告诉我,古埃及人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经航行到这里做生意了?”

艾比斯先生没有说话,但他得意地笑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三千五百三十年前,大致就是这个时间。”

“好吧,”影子说,“我相信你。他们做什么生意?”

“算不上什么大生意。”艾比斯先生说,“动物的毛皮,一些食物,还有从东半岛上的矿山里开采出来的铜。这个所谓的生意令人失望透顶,根本不值得付出这么大代价来到这里。他们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他们信仰我们,向我们献上祭祀品。来这里的途中,有几个商人发高烧死掉,被埋葬在这里。后来,他们把我们留在这里,自己离开了。”他突然在人行道中间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头来,张开双臂。“这个国家成为世界的中央航站已经有一万年之久了。你告诉我,哥伦布算个什么?”

“是啊,”影子附和着他说,“你觉得他算什么?”

“哥伦布只不过做了一件几千年来人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到达美洲大陆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纪念的。我一直在写航海发现这方面的故事,断断续续地写。”他们继续沿着街道走下去。

“真实的故事吗?”

“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真实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让你看其中的一两篇。事实全摆在那里,只要长着眼睛,谁都能看见。至于我本人——告诉你,我可是《科学美国人》杂志的撰稿人之一哦——我为那些专家们感到遗憾。每过一段时间,专家们就会找到某个让他们迷惑不解的头骨化石:这个头骨的人种不对啊,怎么会这样?要不就是又挖出什么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的雕像或者艺术品。他们只知道喋喋不休地讨论遗迹的古怪之处,却不愿意去讨论被他们视为不可能的真正事实。这就是我为他们感到遗憾的地方。只要你把某件事视为完全不可能,这件事就会从你的视野里彻底消失,哪怕它其实是存在的。我的意思是,比如说这里有个头盖骨,显示是阿伊努人,也就是日本的土著人种,九千年前就生活在美国。还有另外一个头盖骨,显示玻利尼西亚人七千年前曾住在加利福尼亚州。但所有的科学家只会在谁是谁的后裔的问题上纠缠不休,结果完全错过了真正的关键。要是哪一天他们真的找到印第安霍皮族人的地洞,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等着瞧吧,到那一天,他们认定的好几条真理又会破绽百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