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美国(第2/4页)

那个时代的刑法非常残忍,常常草菅人命,霍尼尔在当地法院被判死刑。但是法官很同情艾茜,因为她年轻,或是因为她有一头栗色的秀发,他只判处她流放七年。她被押送到一艘叫“海王星号”的船上,船长名叫克拉克。就这样,艾茜出发前往卡罗莱纳州。在路上,她说服船长成为她的同谋,带她一起返回英国。她要做他的妻子,和他一起去伦敦他母亲的家,那里没有人会认出她来。返航的时候,装犯人的货舱装满棉花和烟草。对于船长和他的新娘来说,这是一段平静安宁、充满快乐的航程。他们好像一对爱情鸟,或是比翼双飞的蝴蝶,无休无止地拥抱对方、向对方赠送表达爱意的小礼物,沉醉其中。

抵达伦敦后,克拉克船长把艾茜安置在他母亲家,老妇人把她当作儿子的新婚妻子,接受了她。八周之后,“海王星号”再次出航,一头栗色秀发的年轻漂亮的妻子,在码头挥别自己的丈夫。然后,她回到婆婆家,老夫人正好不在家,于是艾茜自己动手,拿了一匹丝绸、一些金币,还有一个老夫人放纽扣用的银罐。把这些东西打包之后,艾茜就消失在伦敦的妓院里。

又过了两年,艾茜成为一个熟练的商店扒手,宽大的裙子下面可以隐藏许多赃物,她主要偷丝绸和昂贵的蕾丝花边,生活得还不错。艾茜将她的成功脱逃归功于小时候听过的故事里的所有精灵们,特别是比奇斯小精灵(她很肯定,他的影响力已经扩展到伦敦来了)。每天晚上,她都把一木碗牛奶放在窗台上。尽管她的朋友们都嘲笑她,但她无疑是笑到最后的一个。她周围的朋友纷纷得了梅毒或淋病,但艾茜还是健康得活蹦乱跳的。

她十九岁那年,厄运还是降临了:她坐在舰队街旁边的十字叉子酒馆,就在贝尔广场不远处。这时,她看到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坐在壁炉旁,显然是刚从大学里毕业的。太好了!飞来的肥鸽子,正好拔毛下锅,艾茜暗想。她坐到他身边,告诉他说他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年轻人,她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去摸他的怀表。就在这时,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她的心脏猛地一跳,然后向下沉去。仿佛夏日雷雨来临前的晴空中那抹危险蓝色的眼睛,再次凝视着她的双眼。然后,巴瑟罗曼少爷叫出她的名字。

她因私自从流放地归来而被关进伦敦西门监狱。艾茜被判有罪,她提出申诉说自己怀孕了,恳求减轻刑罚。监狱里的女舍监见过很多类似这种的申辩理由,但通常都是捏造的。令人意外的是,检查之后,她们不得不承认艾茜真的怀孕了。至于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艾茜始终不肯吐露。

她的死刑再一次被改为流放,但这一次是终身流放。

这次她搭乘的是“海洋处女号”,船上一共有两百名流放犯,都被关在货舱里,像是一群运到市场上去贩卖的肥猪。流感和热病在犯人待的货舱里蔓延,货舱里拥挤得几乎无法坐下,更不要说躺着了。有个女人在货舱后面生孩子的时候死掉了,犯人们挤得那么紧,甚至无法把她的尸体从里面运出来。最后她和她死掉的婴儿一起,被人们从货舱后面的一个小舷窗推了出去,直接抛进波涛起伏的大海中。艾茜已经有八个月身孕了,她奇迹般地保住了胎儿。

在以后的一生里,她经常在做噩梦时梦到自己还待在那个货舱里,然后在尖叫声中醒来,喉咙中仿佛还弥留着当时的感觉和恶臭。

“海洋处女号”在弗吉尼亚州诺福克港口停靠,艾茜的卖身契被一个小种植主买下来。他是一个种烟草的农夫,名叫约翰・理查德森。他的妻子在生下女儿一周后,死于产后热,所以他的家里急需一个奶妈和做所有家务的女仆。

艾茜给自己的男婴起名叫安东尼,后来她说,她最后一任丈夫就是这孩子的父亲(她知道这里没有人可以反驳她的说法,说不定她真的认识一个叫安东尼的男人)。她的儿子和费丽达・理查德森一起喝她的奶水长大。她雇主的孩子总是优先得到哺乳,所以她长成了一个健康的孩子,高挑强壮。而艾茜自己的儿子,由于只能喝剩下的奶水,长得瘦小虚弱,像得了佝偻病。

孩子们不仅喝她的奶水,还从她那里听来了那些传说故事:住在矿井下面的蓝帽子和诺克精灵;莆克,最爱恶作剧的精灵,它们比塌鼻子、红头发的比奇斯小精灵还要危险;至于比奇斯小精灵,渔夫们总把捕捉到的第一条鱼留在岸边给它们,在收割的季节,新烤出来的块条面包也要放在地里给它们,乞求能有一个好收成;她还给他们讲苹果树精的故事:老苹果树成精后就开口说话,只有收获的第一桶苹果酒才能安抚它们的怨气,把苹果酒倒进它们的根里,它们才会保证你第二年能有好收成。她用康沃尔郡的绵软腔调给他们讲故事,告诉他们要提防古老歌谣里唱到的那些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