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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绝对不是!我们敬拜他是因为他睿智和善行。仅仅是一个灵魂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魔鬼也是个灵魂。”

“你提到魔鬼,这很有意思。”韦斯顿说。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基本恢复了他平常的说话方式。“大众宗教中有一种很有意思的东西是裂变的倾向,即培养出一对相反的东西,如天堂和地狱、上帝与魔鬼。我几乎不必说,在我看来,在这个宇宙中,没有真正的二元主义是可以被容忍的。因此,甚至几周以前,我都会倾向于把这些成对的东西看做纯粹的神话而拒绝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或许是个彻底的错误。形成这个宇宙的宗教习惯的原因要在更深层里寻找。这些成对的概念事实上是灵魂的肖像,是宇宙能量的肖像——实际上是自画像,因为是生命——力量本身把它们存放在我们的大脑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兰塞姆问,同时,他站了起来,来回徘徊。一股相当骇人的疲倦和不安感向他袭来。

“你们的魔鬼和你们的上帝,”韦斯顿说,“是同一个力量的两幅图景。你们的天堂是一幅前方的纯灵性图景,你们的地狱是从后面推我们向它靠近的一种敦促或冲动。因此就形成了一面是宁静,另一面是火焰和黑暗。下一阶段的突变性进化(它招手示意我们前进)是上帝。被超越的阶段(它在后面推我们)是魔鬼。不管怎么说,你们自己的宗教说魔鬼是堕落的天使。”

“你说得正好相反。据我说知,天使是升上天的魔鬼。”

“那是同一回事。”韦斯顿说。

紧接着又是长长的停顿。“听着,”兰塞姆说,“在这一点上我们很容易彼此误解。你所说的在我听起来是一个人可能犯的最可怕的错误。那或许是因为,为了使它对应被认为是我的‘宗教观点’,你说了很多不是你真正想表达的东西。所有你说的灵魂和力量只是比喻,不是吗?我想你真正想说的是,你感到传播文明和知识那类事情是你的职责。”他尽量不让声音中流露出他已开始感到的不经意的焦虑。但韦斯顿马上就回以高声尖笑,几乎像一个婴儿或老人的笑声。兰塞姆吓得猛地缩回了身子。

“瞧你,瞧你,”他说,“像你们所有的宗教信徒一样。你们一生中不停地谈啊谈这些东西,可一来真的就吓坏了。”

“你有什么证据,”兰塞姆说(他还真有点害怕),“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受除了你个人大脑和别人的书之外的东西所引导或支持的?”

“你没注意到吗,亲爱的兰塞姆,”韦斯顿说,“自从我们上次见面以来,我有关外星球语言的知识有点提高。他们告诉我你是语文学家。”

兰塞姆接过话说:“你怎么提高的?”他脱口而出。

“引导,你知道,引导。”韦斯顿声音沙哑地说。他膝盖朝上地蹲在树根处,油灰色的脸上挂着一副僵硬的,甚至轻微扭曲的笑容。“引导。引导,”他不停地说着,“那些东西进到我脑子里。我一直在准备,使自己成为一个合适的接收器。”

“那还不容易,”兰塞姆不耐烦地说,“如果这个生命——力量是一个如此模棱两可的东西,连上帝和魔鬼都是其同样好的形象的话,我猜想任何一个接收器都同样合适,你做的任何事情也同样都是它的表现形式。”

“这有个主流的问题,”韦斯顿说,“这是个为其献身的问题——使自己成为那个有炽热的、火一般的中心目标的领导者,成为向前伸出去的那根指头。”

“但我认为那是魔鬼的一面,我刚才就是那样认为的。”

“那是个根本性的悖论。我们伸手向前想得到的是你们所谓的上帝。这种向前的动力是你这样的人所说的魔鬼。像我这样向前的人总是殉难者。你们辱骂我们,通过我们达到你们的目标。”

“我们可否用通俗一点的语言说,力量想要你们做的是普通人所说的恶魔式的行径?”

“我亲爱的兰塞姆,我希望你不要老回到一般大众的水平。这两个东西只是单一的、唯一现实中的瞬间。世界通过伟人向前跃进。伟大总是要超越纯粹的说教。当跃进完成后,你所谓的我们的‘恶魔行径’就成了下一阶段的道德。但在跃进的过程中,我们被叫做罪犯、异教徒和亵渎神明者……”

“它能到什么地步?如果你发现生命——力量在催促你谋杀我,你还遵守它吗?”

“是的。”

“或者把英国卖给德国人?”

“是的。”

“或者在一本科学杂志上发表如科学研究一样严肃的谎言?”

“是的。”

“上帝保佑!”兰塞姆说。

“你还是死盯着传统不放,”韦斯顿说,“还在经营抽象的概念。你难道就想不出一个为之彻底献身的事业——一个致力于彻底摧毁我们小小的伦理鸽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