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顺流而下(第3/6页)

不过船员们只敢用最低的声音说出这些抱怨,而且还不停地用眼角觑着周围,以免贝尔船长就在旁边。但贝尔船长好像能听到船上的每一句话,每次一有船员开始抱怨,他就会拿出那次兽魔人丢下的镰刀一样的巨剑和弯钩战斧,把它们挂在桅杆上一个小时,那些受伤的船员立刻会用手指抚摸着身上的绷带,各种怨言也自然就平息了。船员们会保持安静至少一天的时间,直到另一名船员觉得兽魔人应该已经被甩掉了,这个情况又会重新开始。

兰德注意到汤姆·梅里林在船员们皱起双眉交头接耳时都会远远地躲开。但平时他总是和船员们混在一起,讲笑话给他们听,和他们开玩笑,让每名正在艰苦工作的船员都笑逐颜开。汤姆每次都用机警的眼光观察那些窃窃私语的船员,表面上却只是在专心地摆弄着自己的长柄烟斗,为竖琴调弦,或者是做着其他的杂事,兰德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船员们并没有责备这三个被兽魔人追上船的人,但佛鲁蓝·盖博除外。

从第一天开始,佛鲁蓝那个枯瘦的身子几乎总是在其他船员身边晃荡,告诉他们那晚兰德的“强盗行径”。他时而怒气冲冲,时而又痛哭流涕。看着汤姆和麦特,尤其是看着兰德的时候,他的嘴角就会垂下来,仿佛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他们是陌生人。”佛鲁蓝总是一边急切地低声说着,一边还在用一只眼睛搜寻着船长是不是在附近,“我们对他们有什么了解?兽魔人是和他们一起来的。我们只知道这个。他们是一伙的。”

“运气啊,佛鲁蓝,住嘴吧!”一个人朝佛鲁蓝喊道。这个人将头发编成一根辫子,在脸颊上刺着一颗蓝色的小星,他正在用光脚趾卷起甲板上的一根缆绳。虽然天气寒冷,但所有水手都赤着脚,靴子很容易在湿甲板上打滑。“如果任你信口胡说,你会说你妈妈也是暗黑之友。从我面前滚开!”他朝佛鲁蓝脚下吐了口痰,又继续去整理他的缆绳了。

所有船员都记得佛鲁蓝在站岗时玩忽职守的事,那个梳辫子的男人对他的态度已经算和善的,现在根本已经没有人想要和他一同工作,佛鲁蓝只能做一些单人完成,往往肮脏不堪的工作,比如刷洗厨房里油腻的碗盘,或是匍匐着爬进舱底,在陈年堆积的霉斑与泥泞中寻找船壳的漏洞。大多数时间里,他总是防御般地缩着肩膀,委屈地沉默着。人们愈注意他,他就愈表现出委屈的样子,虽然这并没有让他得到任何一点同情。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兰德、麦特和汤姆身上的时候,他有着长鼻子的脸上总会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机。

兰德和麦特聊天时,提到佛鲁蓝早晚会给他们制造麻烦。麦特向周围看了看,说道:“我们能信任这些人中的哪一个?”然后就另外找了一个地方单独待着。虽然这艘船从头到尾不过三十尺,但麦特一直都尽量避开其他人。兰德觉得从离开煞达罗苟斯之后,他就是这样。

汤姆说,“麻烦不会来自佛鲁蓝,男孩,至少现在还不会。船员们不听他的,他也没有胆量单独做任何事。但还有其他人……贝尔现在似乎还认为兽魔人在追赶他,但其他人已经开始认为危险过去了,或者是认为他们已经受够了,他们已经被逼到了极限。”他拉了拉百衲斗篷。兰德有一种感觉,走唱人是在检查藏在斗篷里的小刀——他的第二好的小刀。“如果他们发动叛变,男孩,他们是不会留下船客把他们的行径流传出去的。女王的法律也许在如此远离的凯姆林难以实行,但即使是一名村长也会对叛变水手有所作为的。”这以后,兰德在看那些水手时也开始尽量不惹人注意了。

汤姆尽量将水手们的思绪从叛变的可能中引开。他不停讲述各种精彩的故事,其间还会演唱水手们提出的任何一首歌曲,为了证明兰德和麦特是他的学徒,他每天都会给他们上课,这同样能娱乐船员们。当然,汤姆从不让兰德和麦特碰他的竖琴。他们在学习长笛时,至少一开始是非常难堪的,即使他们捂住耳朵,也没办法挡住船员们的笑声。

汤姆也向两个男孩传授一些通俗故事、简单的杂耍和戏法。麦特抱怨汤姆对他们要求太多,汤姆也总是向麦特吹胡子瞪眼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一边玩一边教,男孩。我或者要教你一样东西,或者不教。开始吧!就连乡巴佬也应该能做个简单的倒立,快点。”

没在工作的船员们总是会聚集在他们三人周围,有人甚至会在汤姆教课时也学上两手,即使失手了也很开心。只有佛鲁蓝站在一旁表情阴沉地看着,痛恨着所有这些人。

兰德每天都用大量的时间靠在船栏上,盯着岸边,他并不真的以为能看到艾雯或其他同伴突然出现。但这艘船的速度并不快,所以他心中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样的希望。艾雯他们如果骑马,用不着太快就能追上这艘船。如果他们逃脱了,如果他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