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空路(第3/8页)

谭姆又开始催赶贝拉,他们重新开始前进。他的步伐稳健依旧,仿佛没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将来也不会发生。兰德希望自己能效仿父亲。他竭力在脑海中构筑虚空,但虚空总是不停地滑出他的脑海,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穿黑斗篷的骑马人。

兰德想要相信谭姆是正确的,那名骑马人只是出于他的想象。但他清晰地记得那种憎恨。那里一定出现过什么人,而且那个人想要伤害他。兰德一直在回头观望,直到伊蒙村的尖脊茅草屋将他环绕于其间。

伊蒙村就在西林的旁边。树林在村子附近逐渐稀疏,但直到村子边缘的几座茅草屋旁边,仍然立着几棵树。村东地势低洼,农场遍布,被树篱环绕的田地和牧场一直延伸到水林——那里溪流和池塘错综分布。村西的土地一样肥沃,那里的草场在大多数季节里都很茂盛。但西林中的农场屈指可数。而那几座农场甚至距离沙砾丘都很远,更不要说迷雾山脉了。那些巨大的山峰高高矗立在西林的树梢之上,即使在伊蒙村也能清晰地看到。有人说西边的岩石太多。实际上,两河到处都有很多岩石。其他人说那里是个厄运之地。一些人总是在私下里说,如果没有必要,最好离那里远一些。无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只有最大胆的人才会在西林中建立家园。

谭姆的大车进入村中的时候,小孩子和狗立刻围上来大声欢呼。贝拉耐心地缓步前行着,并不在意那些在它鼻子底下喊嚷嬉笑、捉迷藏、滚铁环的孩子们。最近这几个月里,孩子们已经少了许多欢笑和游戏,即使严寒已经过去,可以走出家门时,大人们也因为担心狼群出没而把孩子们都锁在家里。看样子,立春节的到来终于让他们重新知道了该怎样玩耍。

节日同样影响着成年人。宽百叶窗都被打开了,主妇们系着围裙,用方巾扎住长发辫,在窗台上抖动着床单,或者晾晒被褥。不管树梢上是否长出了嫩芽,任何女人都不会让立春节在她完成春季扫除之前到来。每家的院子里都铺开了成排的地毯。还不能去街上乱跑的小孩子们都在用柳条拍打着地毯以发泄自己的怒气。男人们纷纷爬上屋顶,检查茅草屋顶在一个冬天的风吹雪压之后是否需要茅屋匠森布来进行修理。

谭姆不时会停下来,和某个人简单地交谈几句。他和兰德已经在农场里闭门不出几个星期了。村里的人都想知道那里的情形。从西林来的人很少。谭姆谈到了一场比一场剧烈的冬季风暴,母羊产下死的羊羔,应该萌芽返绿的农田和草场都还是枯黄色的。早春的鸣禽至今也还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群大乌鸦。虽然大家都在为立春节做准备,但谈论的话题都让人提不起兴致。有许多人说话的时候都在不停地摇头。

不过,大多数人都一边拍着彼此的肩膀一边说:“如光明所愿,我们会活下去的。”有些人还笑着说:“如果光明不愿意,我们也会活下去的。”

这就是两河人的处世风格。他们看惯了庄稼在冰雹下绝收,羊羔被饿狼吃掉。他们会从头再来,绝不轻言放弃。无论那要用掉多少年,哪怕是整整一代人的时间。

这时,维特·康加走到街中央,为了不让贝拉踩到他,谭姆只得拉住了马缰。实际上,谭姆并不想搭理他。康加和科普林家(这两家因为频繁的近亲婚配,已经没有人能真正理清他们的血缘关系了)的名声一直传到了望山和戴文骑,甚至也许传到了塔伦渡口。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埋怨和麻烦的制造者。

“我必须先把这些送到布朗·艾威尔那里去,维特。”谭姆向大车上的酒桶点了一下头,但瘦骨嶙峋的维特仍然站在原地未动,脸上还带着一副尖酸的表情。他刚才一直懒洋洋地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虽然他家的屋顶看上去急需森布师傅来整理一番。很可能他家的屋顶就从未整修过。大多数科普林和康加家的人都是这样,如果不是更糟糕的话。

“谭姆,我们该怎么对付奈妮薇?”维特问,“伊蒙村不能有这样一位乡贤。”

谭姆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不是我们的事,维特。乡贤是女人们的事。”

“嗯,我们最好做些什么,谭姆。去年她说,我们会有一个温和的冬天,来年会有丰收。现在如果你去问她从风中听到了什么,她只会瞪你一眼,然后跺着脚走人。”

“如果以你的方式去问,”谭姆耐心地说,“她没有用棍子揍你就是你的运气了。如果你不介意,这些酒……”

“奈妮薇·爱米拉太年轻了,还当不了乡贤,谭姆。如果妇议团不采取行动,那么村议会就应该插手。”

“乡贤和你有什么关系,维特·康加?”一个女人怒气冲冲地喊道。维特哆嗦了一下。黛斯·康加的身量足有维特的两倍宽,是一个面孔方硬、全身没有一点赘肉的女人。她叉腰瞪着维特。“你来管妇议团的事啊,那就看看你怎样享受自己煮饭的乐趣吧!但你休想在我的厨房里煮。然后你也可以自己去洗衣服和铺床,但也不要在我的屋顶下做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