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不灭者的回忆 第四十一章 呓树。监牢(第3/7页)

“如你所愿,呓树先生。我总能见到别人见不到的,梦见别人所不敢想象的。”

“难怪长老到处都无法找到你,原来你被关押至此。”

“关押?噢,不,我是因意外而颠沛至此的。原来逆风他们还记得我,呵,真好。”女子的语调温柔了许多,“只是可惜,想象力在此似无用武之地。”

女子的想象力,假以求知派的严谨的科学态度,我忽然明朗,为何逆风长老如此需要她,只因这种组合可以汇聚成一股极其强大的创造力,制造出足以颠覆敌人的武器与工具。“贩梦者,”我一字一顿地说,“请再发挥一次你的想象力吧,指示我们该以何等惊奇的方法逃出这里。”

“抱歉,我的能力在此毫无用处。”女子干净利落地拒绝了我。

“你可是贩梦者呐,逆风长老该不会错看了人!”失望之下,我已经顾不得礼貌。

“耐心!急着逃出这里又有何用,被他们列入猎物目标的可怜人,即便裹着凡人的仪容操行凡人的作为,亦会被他轻易发掘、找到。”贩梦者道,仍然不紧不慢的语调。“现在,我越来越怀疑自己的遭遇,是棋局之上早已作的谋划,而非意外。”

“我不信。倘若你所言的魔王真如此神通,何以他的爪牙仍无法摧毁我们的组织呢。”我针锋相对。

“那只是因你们仍有着被利用的价值,仅此而已。”她冷冷道。

“什么价值!?难道是颠覆魔王宝座的威胁也能称之为价值么?我们所宣扬的观念与信仰与其截然相反,如果他果真拥有如你所言的强大力量,何以不轻易摧毁我们,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这被根深蒂固恐惧的拜翼教力量仅仅是统治者的悚人面具,说到底无非一件工具而已。”我激动地反驳。

“你就这么想逃出去么?”女子问道。

我正欲回答,“别磨叽啦女人!”香水男插话道,边说他边捶打着牢墙,“有法子就快说,我们照做!”

“人为何总要抵抗自己所处的境地呢,若你费尽心机地撬开一个窠臼逃出去,你又怎知命运为你安排的另一个境地,是否会更为糟糕呢。”女子的论调极为消极,“我也不知为何我们会置身于此,但我知道,那些真正罪无可赦的人,那些被卫队逮捕的人,会被送到母巢的入口,我在梦里见过那具坐落于地底的半植株半蠕虫的生物,一旦跌入它的口器,人会在真正死亡之前历经漫长的绞痛。想象一下吧,肉体并非为机械力所撕碎,而是被塞入虫的腹腔里,无数根藤蔓将你死死缠绕,然后被植株分泌的消化液一寸一寸溶解。”

她说话的间隙出现沉寂,我觉得这座牢房中的所有人都在倾听。我忽然才明白,女子的述梦对于听者有蛊惑心智的表现,因她所述说的,似乎便立时呈递在眼前。

“存活下来对于你们果真如此重要么?”女子继续道,“现在的我,对于生命的轮回已然淡然。你要知道,数千年来你们都在不断死去和复活,历经千遍万遍。生命并不珍贵,可贵的是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我不信,死亡便是确确实实的死亡,不再能够思考和感触,留下一具躯壳,假以时日便自行腐烂,仅此而已。然而复活,却只是教会所宣扬的臆想,从未有人真真切切地经历过。

“所以我吸取了教训,学会倾听与观察。”女子似乎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而我打断了她,直接将我的质疑说出口,“唯有死亡是可轻易得到验证的,复活则仅为存于神话与传说中的臆想罢了,没有人亲历过的故事,便为虚假。”

“呵,可你们都拥有着前世的记忆。”

牢房里的众人,连同我,都立即矢口否认。

“那么我要说的,是梦境。人总在梦境里成为与自身不同的自己,即便那种不同微乎其微,但亦是可感觉到的,实则那并非仅仅梦境,而是掺杂着前世回忆的意识片段。”

我时常梦见自己跨乘铁马驰骋在城市街道,沿街的卖花女都被我的华丽铠甲所迷倒,梦里的铠甲却沉重无比。香水男则说他总梦见自己是一名哨兵,立在山崖之阴警戒前来偷营的敌军。水手则戏谑地称他的梦境反复出现磨坊与面粉,“一切都是白花花的。”不知他是否有意讥讽我。

黑暗里的女声便正告我们的前世分别为骑士、士兵与面包师傅。

“就这个?就这个便是你所谓的轮回转世的实证么?”

“是的。”女子回答得很严肃。

香水男和我不禁捧腹大笑。“想必你为教会流毒荼毒已深,人的梦境是脑部在潜意识里无序释放与重组记忆片段的过程,但我们绝不会因为这种无序所造出的幻梦而将其信以为真正存在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