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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程度上说,白天的时间更好过一点,哪怕有络绎不绝的警察。

他潜心研读狼人的资料,包括小说和五花八门的狼人目击“报告”,从西藏雪人到加州大脚怪,无所不包。他还梳理了全世界的新闻,试图找出壁炉架上那几位先生的线索,结果却毫无头绪。

他换着花样研究大宅。虽然,在未来的某天,他或许得把这幢房子交回费利克斯手里,但至少现在,尼德克角还是他的。他对大宅的爱和了解与日俱增。时不时地,他和劳拉总会推开某扇没开过的门,走进某间没见过的屋子。

有一天,一群尼德克镇上的人敲开了大宅的门。带头的是尼娜,第一次来大宅那夜,鲁本就见过这个小个子高中生。以前她经常在大宅后的林子里远足,可是现在,高尔顿警告他们离这儿远点。尼娜哭着说,能在这片土地上漫游,对本地人来说非常重要。

劳拉把这群远足者请进来喝茶,最后双方达成了妥协。白天大家都可以过来远足,但是晚上不能在森林里扎营。鲁本表示赞同。

后来劳拉承认,她知道这片林子对本地人意义重大,她非常理解。有时候她甚至希望附近的人能多一些,因为她偶尔会觉得非常孤独。

“以前我去哪儿都不会害怕,”她说,“至少不会怕加州的森林。可是我发誓,就在昨天,我发现树丛里藏着什么人,有人在窥视我们。”

“也许只是远足者。”鲁本耸耸肩。

她摇头否认。“感觉不一样,”她说,“不过也许你是对的。我只是还没习惯这里,我知道,这里和米尔谷一样安全。”

最后他们达成了一致,偷窥大宅的人很可能是某个记者。

他不喜欢看到她为任何事担心。如果有心怀恶意的人靠近,他一定能闻到气味,听到声音。但她不太相信。所以他决定,如非必要,绝不能留下她独自一人。

他绞尽脑汁,在通往大宅的私家公路尽头装了一道巨大的自动门,仅仅是为了防止记者开着车闯上来。斯图尔特的新闻红得发紫,媒体又重新焕发了对大宅的兴趣,要知道,狼人第一次出现就是在这里。当然,记者和摄影师还可以步行上来,不过至少他们没法直接把车开到大宅门口。

高尔顿反复安慰鲁本,请他不用担心,新闻热潮很快就会过去,和以前一样。他的小团队来来去去,翻修大宅正面的卧室,安装新的线路,刷这刷那,给所有地方装上合适的电路和有线电视接口。

要住在这样的大宅里,麻烦不可避免,鲁本想道,至少是在刚搬进来的这段时间。很快,他们的生活就将重归宁静,一同归来的或许还有费利克斯。

劳拉接管了温室,她把那地方变成了天堂。巨大的榕树枝叶低垂,四周环绕着稍矮的橘树和柠檬树,开花的藤蔓爬满铁栅栏上精致的格架,有忍冬、茉莉,也有牵牛花。四处摆放着玫瑰的盆栽,盛放的花朵甜美如画。洋紫荆树战胜了长途运输带来的损伤,满树的花朵挤挤挨挨,美不胜收。劳拉在温室的角落里装上了模仿日照的小灯,补充北方苍白的阳光。她还找来了一台漂亮的维多利亚式白珐琅炉子,把室内变得温暖如春。需要热量的不光是植物,每天傍晚,他们俩都会坐在喷泉前的白色大理石桌子上共进晚餐。

这一周过去一半的时候,鲁本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在佩塔卢马找到了一家没有监控探头的小型二手电脑店,他用连帽衫和墨镜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走进店里用现金买了两台苹果的笔记本电脑。

费利克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匆匆离去,对此,鲁本很生气。对斯图尔特的愧疚感也折磨着他。南边城市里鲜美的邪恶气息时时刻刻诱惑着他。

所以他在笔记本上创建了一个名叫维拉・豺狼的电子邮件账号,用狼人的名义给《旧金山观察家报》写了一封长信。

信的内容芜杂混乱,张扬无忌。这是对费利克斯・尼德克愤怒的催促:请你快回来,帮帮我!

要想匿名把信发出去,他只需要开车进城,停在某家酒店或旅馆附近,躲开摄像头,连上Wi-Fi,按下发送键。

谁也查不到邮件的来源。

但他没把信发出去。信里充斥着祈求和怒火,简直不知所云。自怨自艾的字句多不胜数——为什么没有哪位“睿智的守秘人”来指导我?可是斯图尔特的生命垂危,这完全是他自己的责任,不是吗?他怎能为此责怪费利克斯?他的心情起伏不定,前一刻满心宽恕和谅解,后一刻又想狠揍费利克斯一顿。

最后,他留下了这封信。他把笔记本塞进地下室的旧箱子里,继续等待。

很多次,他阴郁地想,要是那孩子死了,我也不会让自己活下去。但劳拉总是警告他,他不能丢下她,不能出卖狼族的秘密,也不能这样轻易放弃自己——如果他真打算对自己做出这么野蛮残忍的事情,那无异于将他自己和所有秘密拱手交给格蕾丝和当局。而且,如果他真的自杀,对费利克斯又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鲁本只得把轻生的念头彻底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