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7页)

“你怎么能这么说?”莱拉问,“你怎么可以不回家?那是你真正归属的地方啊。”

“对你而言也许如此,只有赫伦才是你真正的归属,没有别的可能。”

“但你属于安恩啊!你几乎已经算是安恩的一大传奇,连赫伦人民都知道。不然你还能去哪里?你是安恩的传奇,是它一脉相传的王室族裔,哪里……那女人对你说了什么可怕的话,让你连自己的家都不回?”

瑞德丽沉默不语,双手紧握栏杆。莱拉等待着,但瑞德丽没回答,于是她又接着说道:“自从我们在森林里找到你,你几乎没跟任何人讲过几句话。而且你左手里一直握着什么东西,那个东西——让你疼痛。我大概没办法了解,我对于魔法或解谜那类难以理解的东西很不在行。但如果我能为你而战,我会动手;如果我能为你效劳,我会去做。我以我的荣誉发誓——”听到这里,瑞德丽突然转向莱拉,莱拉停口。

瑞德丽低声说:“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荣誉这件事,或许是因为从来没人质疑过我或我家族任何人的荣誉。但也许,如今让我烦恼的就是这一点。我在安恩不会有多少荣誉可言了。”

“为什么?”莱拉不敢相信,细声问道。瑞德丽的手滑下栏杆,翻掌让掌心摊在光线下。

莱拉低头盯着瑞德丽掌心那个棱角分明的小图形:“这是什么?”

“这是那颗石头的标记,就是我用来蒙蔽战舰视野的那颗石头。我握住火焰之后,它就出现了——”

“你——那女人逼你把手放进火里?”

“不,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伸手握住火。我知道我做得到,于是就做了。”

“你有那种力量?”莱拉惊诧得压低了声音,“这就像巫师的力量啊。但是你为什么这么烦恼?是你手上这个标记代表什么意义吗?”

“不是。我不知道它代表什么意义,但我确实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它并非来自任何安恩女巫或朗戈巫师,而是来自伊泷;伊泷曾是安恩国王,是安恩一位王后跟易形者生下的儿子,他的血液流淌在安恩王族里。我有他的力量,而他父亲就是在你家企图杀死摩亘的那个竖琴手。”

莱拉无言以对,呆看着瑞德丽。船长室里的灯光突然熄灭,两人的脸陷入黑暗。船首油灯亮起,瑞德丽转望向水面,听见莱拉欲言又止。她继续倚在瑞德丽身旁的栏杆上,片刻后开口,却再度打住。瑞德丽等着她离开,但她没有走,半小时后,两人开始在夜风中打起冷战。莱拉又吸了一口气,终于找到要说的话。

“我不在乎。”莱拉声调轻缓,语意强烈,“你就是你,我认识你。我刚才说的话仍然算数,我已经发了誓;要不是摩亘那么顽固,我早就对他做出同样的承诺。你不愿意回安恩是因为你有荣誉心,而不是因为你失去了荣誉。如果我不在乎这件事,摩亘又有什么理由在乎呢?别忘了他有一半的力量还是来自谁呢。现在我们赶快进船舱里吧,免得冻死。”

她们抵达克拉尔时,晨雾几乎还未从水面散去。船驶进码头,乘客松了口气,上岸,站着观看卸货,布黎则去找麦颂的船和水手,好把行李再搬上船。琪亚疲倦地喃喃自语:“如果这辈子再也不必踏上任何一艘船,我会非常快乐。如果再也不必看到比大君的鱼池更大的水面……”

布黎带着水手回来,领她们走向那艘在停泊处摇晃的长形御用船只。搭乘过驳船和平底货船后,这艘船显得宽敞又舒服,她们感激地登上船。布黎边留意潮水,边在船首满意地咆哮号令,指挥水手备妥所需补给,把马匹关进马厩,从平底货船上卸下她们的行李,再全数搬上船。最后,长长的锚链终于喀啦喀啦从海中收起,码头上的系泊缆索解开,安恩威风凛凛的蓝紫船帆骄傲地在河船之间扬起。

十天后,船驶进呼勒里码头,大君的侍卫正等在那里。

莱拉领着五名侍卫走下踏板,一见码头上那群安静不语、配有武装的人,她陡然停步。侍卫队中一名灰色眼睛的高个子轻声说:“莱拉——”

莱拉摇头,拿起矛枪,献祭般横放在摊开的双手上,静止不动,表示毫无威胁之意。瑞德丽跟上来,听见莱拉简单地说:“翠卡,在穿越赫伦这一路上,请你收走我的矛枪,代我交给大君好吗?抵达王冠城后,我会请辞。”

“不行。”

莱拉默默地看着翠卡,看着她身后十四名侍卫沉静的脸。她稍稍动了动。“为什么?大君对你下了别的命令吗?她要怎么处置我?”

翠卡举起手碰碰那把矛枪,又放下手。莱拉身后的五名侍卫在踏板上排成一列,动也不动,聆听着。“莱拉。”翠卡顿了顿,谨慎地选择用字,“这里有二十个证人可以证明你为了维护大君侍卫的荣誉,愿意解除武装进入赫伦。然而,我想你最好先留着你的矛枪。大君不在赫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