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5页)

“黑森林反正也得到这个了!”我说,“你又有什么能做的?”

“我正在做。”阿廖沙说着,把那柄剑重新放入火炉。就在我们陪她坐着的这一会儿工夫,她已经淬火四次,我这才觉得这样做没道理。我以前没见过别人铸剑,但我常常看村子里的铁匠干活:我们小时候,都喜欢看他打镰刀,装作他是在铸剑;我们会捡些小棍子,在火热的熔炉周围玩打仗。所以我知道,刀刃并不适合一遍又一遍地锻打,阿廖沙却又把剑拿回来,放在砧板上敲打,我意识到,她是在把咒语敲进钢铁里:她工作的同时,一直都在轻声念咒语。这是一种奇特的魔法,因为它本身是不完整的;她刚刚是在接续一个未完成的魔法,又一次把剑置入冷水中之前,魔法还是未完成状态。

黑沉沉的剑,滴着水被取出,闪着水迹。它有一种奇特的饥饿感。当我看着它,感觉就像看到一次漫长的坠落过程,落入地下一个干燥的裂缝中,滚入尖利的岩石间。它不像其他附有魔力的刀剑,不像马雷克的士兵携带的那些;眼前这个东西,它想要吸食生命。

“这把剑我已经锻造了一百年。”阿廖沙说,把剑举了起来。我看着她,很高兴能把眼睛从那把不祥的利刃上移开。“乌鸦死,萨坎去了石塔之后,我就开始锻造它。到现在,它包含的魔法已经超过了钢铁的分量。这把剑只记得它曾经的样子,它只能用来完成一击,但也只需要一击。”

她又把剑放回火炉,我们看着它沐浴在火焰中,长舌一样的一条黑影。“黑森林里的那种力量,”卡茜亚缓缓地说,两只眼睛盯着火苗,“它也是能杀死的东西吗?”

“这把剑能杀死任何东西。”阿廖沙说,而我相信她,“只要我们能让它把脖子伸出来。但要做到这个,”她又说,“仅有一百人是不够的。”

“我们可以向王后请愿。”卡茜亚突然说。我眨巴着眼睛看她,“我知道有些领主欠她个人的人情——我们被关在一起的时候,有十几位贵族要求拜见,尽管柳巫不肯放他们进来。她一定有些自己能指挥的士兵,可以交给我们,而不是派到罗斯亚前线。”

而她,至少是真心想让黑森林被打垮的。即便马雷克不会听我的劝,国王也不会,朝中任何其他人都不会,或许她能被我们打动。

于是卡茜亚和我出了熔炉区,到大议事厅外逡巡:王后已经重新回到那里,成了军事议会的一员。门口的卫兵应该也会允许我直接进入:他们现在认识我了。他们会用眼角偷看我,紧张又有些好奇,就像我随时都会再施放出更多魔法一样,像个易爆的大锅炉。但我并不想直接进去,我不想被卷入大人物和将军们之间的宏伟计划,讨论如何集体谋杀一万人,收获胜利的荣耀,并且让今年的庄稼都在地里烂掉。我不会把自己交到他们手里,充当一件瞄准、射击的武器。

我们在外面等,紧贴墙根站着,看议事会成员拥出来,大群的贵族和士兵。我以为王后会在最后出来,有仆人扶她走路。但她没有:她是在人群中间出来的。她头戴金冠,雷戈斯托克一直在加工的那顶。黄金在阳光下闪得耀眼,红宝石跟她的金发交相辉映。她穿的丝裙也是红色,而所有的朝臣都围在她身边,像一群环绕在红雀周围的麻雀。最后出来的是国王,他小声地跟巴洛神父和另外两名朝臣谈话,一副过气相。

卡茜亚看看我。我们要见王后,就只能穿过层层包围——这是胆大妄为,但我们确实也能做到,卡茜亚能给我们清出通道。但王后看起来……跟此前不太一样。那份僵硬像是完全消失,沉默也一样。她在向周围的领主们点头,她在微笑,她又成了这些人中的一员,舞台上活跃着的一名演员,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高贵优雅。我没有动。她朝侧面扫了一眼,几乎是朝向我们这边。我也没有试图捕捉她的视线。相反地,我拉起卡茜亚的胳膊,带她跟我一起躲进墙根深处。我被某种本能的恐惧控制,就像是洞里的田鼠,听到头顶有猫头鹰翅膀扇动的风声。

卫兵们跟在朝中重臣之后离去,临行前又看了我一眼。走廊空下来,我在发抖。“涅什卡,”卡茜亚问我,“你怎么了?”

“我犯了个错误。”我说。我还不知道哪里不对,但我一定是有某件事做错了。我能感觉到这个结论确定无疑,这份重负压在我心里,感觉就像看着一枚硬币掉落井底。“我犯了个错误。”

卡茜亚跟着我穿过走廊,窄窄的楼梯,最后几乎跑了起来,我们回到我的小房间。她看着我,很担心的样子。我重重关上门,倚在上面,像个试图躲起来的小孩。“跟王后有关吗?”卡茜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