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4页)

“那家伙是个沙袋吗?”奇隆大笑道,“让他好看!康托!”

奇隆不在乎警卫的面包,也不在乎多施舍的几分钟用电配额,这些都不是他欢呼雀跃的原因。他真正想看的是血——银血族的,银血——飞溅角斗场。那银血乃是我们触不可及的一切,我们无法成为的一切,我们觊觎不得的一切,可奇隆不在乎。他只需要看到那些血,然后告诉自己,银血族也是人,也是可以被重伤被击败的。但我的理解更深一层:银血族的血是恫吓,是警告,是许诺——我们不同,永远都不同。

今天奇隆不会失望的。即便在包厢里也能看得到,那金属般闪着虹光的液体从萨姆逊的嘴里流了出来,映着夏季的阳光,如同一面流淌着的镜子,沿着他的脖颈流进胸甲,像一条小河。

这是银血族和红血族的终极界限:我们的血液,颜色不同。就是这简单的不同,造就了那个更强壮、更聪明、时时处处高我们一等的族群。

萨姆逊啐了一口,口水混着银血,像细碎阳光似的划过角斗场。十码之外,康托紧紧地握住了剑,准备给对手决定性的一击,了结今天的对战。

“可怜的傻子。”看样子奇隆说的没错,那家伙真是个沙袋。

康托重重地踏在白沙地上,举剑过顶,目露凶光。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止步不前,猝不及防的停止令他的胸甲叮当作响。在角斗场中央,流着血的萨姆逊指向他,眼神足以断骨销髓。

萨姆逊晃一下手指,康托便往前迈一步,两人的动作节奏严丝合缝。康托大张着嘴巴,像是迟钝了或变傻了,不,像是他的意识消失了。

我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角斗场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奇隆也说不出一句话。

“耳语者!”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从没在角斗场上看见过他们——估计别人也没有。耳语者极其罕见,他们强大且危险,即使和银血族——阿尔贡的银血族相较,也毫不逊色。关于他们的传闻非常多,但万变不离其宗,令人不寒而栗:耳语者能进入你的头脑,读取你的思想,控制你的意识。这就是萨姆逊此刻在做的事,他的轻声耳语穿过康托的胸甲和肌肉,抵达了他的大脑,而那里毫无防备。

康托仍然举着他的剑,双手颤抖着,试图抵抗萨姆逊的魔力。但就算强壮如康托,面对意识层面的敌人,也没有一点儿胜算。

萨姆逊的手指轻轻一捻,康托便举剑刺穿了自己的胸甲,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银血应声而出,溅落沙地,即便远远地坐在观众席,我也能听见利刃撕裂血肉的咯吱声。

康托的血喷涌而出,恐惧的喘息声回荡在整个角斗场。我们从未在一场角斗比赛中见过这么多的血。

一道蓝光闪过,鬼魅般地笼罩着角斗场,意味着这场角斗比赛结束了。银血族中的愈疗者跑过沙地,冲到倒伏的康托旁边。银血族可不能死在这儿。银血族应该奋勇厮杀,炫耀他们的力量和招数,奉献一场华丽的演出——而不是真的去死。毕竟,他们不是红血族。

警卫们的速度前所未有,其中有不少疾行者像影子似的出出进进,把我们往外轰。万一康托真的死了,他们可不想让我们围着看热闹。与此同时,萨姆逊像个巨人般大步流星地穿过角斗场,居高临下地看着康托。我本以为他会表示点儿歉意,他却僵着一张脸,毫无表情,冷然漠视。对他来说,这比赛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学校里,我们认知着这个世界,学习着住在天上的天使和神,是怎样以爱和慈悲统治人间。有人说那只是故事而已,但我不这么想。

神仍然统治人间。只是他们自群星降下,不再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