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蜡烛(第4/7页)

船舱一共有两层。

下面的一层,是船上十七个水手的宿处,和堆置粮食货物清水的地方,终年不见阳光。

上面的一层,除了前面他们在喝酒的一间外,后面还有四间舱房,在当时说来,这条船的规模已可算是相当不小了。

公孙劫余和白蜡烛师徒两人占了一间,金灵芝独据一间,勾子长和丁枫勉强共宿一室。

楚留香、张三和胡铁花只好三人挤在一间。客人们已将后舱都占满,做主人的海阔天只有在前舱搭铺了。

胡铁花光着脚坐在枕头,眼睛瞪着张三,一回到屋子,他第一件事就是将鞋子袜子全都脱下来。

他认为每个人的脚都需要时常透透气,至于洗不洗,那倒没关系了。

张三捏着鼻子,皱着眉道:“原来鼻子不灵也有好处的,至少嗅不到别人脚上的臭气。”

胡铁花瞪着眼道:“你嫌我的脚臭是不是?”

张三叹道:“臭倒也罢,你的脚不但臭,而且臭得奇怪。”

胡铁花道:“我若也肯花上万两的银子买个奴才回来,就算把脚拦在鼻子上,他也不会嫌臭的,是不是?”

张三笑道:“一点也不错,有钱人连放个屁都是香的,何况脚?”

胡铁花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嗅那阔主人的脚去?”

张三悠然道:“我本来倒也想去的,就只怕有人吃醋。”

胡铁花怒道:“吃醋,你说谁吃醋?”

张三不理他了,却将耳朵贴到板壁上。

舱房是用木板隔出来的,隔壁就是公孙劫余和白蜡烛住的地方。

胡铁花冷笑道:“奴才果然是奴才,帮腔、拍马、偷听别人说话,这些正是奴才们最拿手的本事。”

张三还是不理他,脸上的表情却奇怪得很。只见他忽而皱眉,忽而微笑,忽然不停地摇头,忽又轻轻地点头,就好像一个戏迷在听连台大戏时的表情一样。

隔壁屋子里两个人究竟在干什么?说什么?

胡铁花实在忍不住了,搭讪着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张三似已出神,全没听到他说的话。

胡铁花又忍耐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也将耳朵贴到板壁上。

隔壁屋子里静得就像是坟墓,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胡铁花皱眉道:“我怎么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楚留香笑了,道:“本来就没有声音,你若能听到,那才是怪事了。”

胡铁花怔了怔,道:“没有声音?他为何听得如此有趣?”

张三也笑了,道:“这就叫‘此时无声胜有声’,我听你说话听烦了,能让耳朵休息休息,自然要觉得有趣得很。”

胡铁花跳了起来,一个巴掌还未打出去,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骂道:“想不到你刚和老臭虫见面没多久,就将他那些坏根全学会了,你为什么不学学他别的本事?”

张三笑道:“这就叫作学坏容易学好难。何况,他那些偷香窃玉的本事,我本就不想学,只要能学会如何气你,能把你气得半死,就已心满意足了。”

楚留香淡淡道:“隔壁屋子若也有人偷听我们说话,那才真的有趣,他一定要以为我关了两条疯狗在屋子里,正在狗咬狗。”

胡铁花道:“我是疯狗,你是什么?色狼?”

张三道:“但话又说回来了,色狼至少也比疯狗好,色狼只咬女人,疯狗却见人就咬。”

胡铁花刚瞪起眼睛,还未说话。突听门外一人道:“三位的屋子里难道又有狼,又有狗么?这倒怪了,我方才明明要他们将屋子先收拾干净的。”

这竟是海阔天的声音。

楚留香向胡铁花和张三打了个手势,才打开了房门,笑道:“海帮主还未安寝?”

海阔天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却目光四扫,喃喃说道:“狼在哪里?狗在哪里?在下怎么未曾见到?”

楚留香也不知道他是真笨,还是在装糊涂,笑道:“海帮主的大驾一到,就算真有虎狼成群,也早已吓得望风而逃了。”

海阔天也笑了,只不过此刻看来竟有些像是心事重重,脸色也很凝重,虽然在笑,却也笑得很勉强,而且目光闪动,不时四下张望,又回头紧紧地关起房门,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

别人也不知道他在弄什么玄虚,只有瞧着。

海阔天将门上了闩,才长长吐了口气,悄声道:“隔壁屋子,可有什么动静么?”

胡铁花抢着道:“没有,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还不睡觉?”

海阔天沉吟着,又皱着眉道:“香帅足迹遍及天下,交游最广,不知以前可曾见过他们?”

楚留香道:“没有。”

海阔天道:“香帅再仔细想想……”

楚留香笑道:“无论谁只要见过他们一面,恐怕就永远也忘不了。”

海阔天点了点头,叹道:“不是在下疑神疑鬼,只因这两人的行踪实在太可疑,尤其是徒弟,看来简直像是个白痴,武功又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