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 第叁章—亡命天涯(第2/4页)

向他冲来的持戈战士共有十多人,但最先攻到的只有四人,这四人四枝长戈生出嗡嗡的震响,分攻他前额、持剑的右手、左腰和右脚,笼罩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而且刺来的时间拿捏奇准,纵使他当时避过,势必引起敌人的连锁反应,至死方休,桓度这时滚地一避,敌人立即把握利用,把他迫上死地。

桓度此时心底出奇平静,忽然他发觉敌人刺来的四戈中,露出了一线奇怪的空隙,在电光石火间,他恍然这是因为他滚过的小火堆,恰好在冲来的四人当中,其中两人为了避免踏入火堆,稍为偏侧了身子,四人一向习惯了以某一种阵形推进,目下这特别的情形,却使他们不能百分百吻合平时操练了千百次的阵势,所以露出一个破绽。当然若非桓度精於守心之术,亦难从这杀气腾腾的场合,观察到如斯细微的变化。

桓度躬身前标,长剑闪电般劈在两枝长戈上,长戈应剑向两侧,撞在另外两枝长戈上,完全化解了敌人的攻势。铜龙没有一刻拖延,沿戈而上,两颗斗大的头颅,和着鲜血,直飞上半空。他得势不饶人,又闪入敌人群内,长剑忽地展开细腻的手法,贴身与敌人展开血战,持戈敌人顿时魂飞魄散,他们善於攻坚冲杀,近身搏斗则非其所长,转眼又有人中剑倒下,鲜血溅满桓度的衣襟。

桓度知道目下虽占上风,但又岂敢久战,一伸脚踢在一个火丛上,登时扬起漫天火屑,直向敌人罩去,跟着身子急退,凭记忆向卓本长等方向退去。

桓度退向卓本长的方向时,卓本长亦正杀往他的方向,这时他身边剩下一百人不到,其他的都给冲散了。

两人也不打话,二人一心,连忙向山野里窜去。

众人一阵急逃,穿过大别山时,已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他们逃命时一鼓作气,至此无不筋疲力尽。

桓度停下脚步,回头环视众人,发觉连卓本长在内,只剩下六十四人,且全部带伤,甚为狼狈。

卓本长脸上一道血痕,由左眼角斜划止於嘴角,形状恐怖。

卓本长脸色不变道:「这是中行留下的。」

桓度颔首道:「我誓必手刃此人。」

卓本长眼中闪过炽热的仇恨,话题一转说:「我们虽然逃过大难,但形势较前更凶险百倍,尤其当囊瓦知道少主你武艺惊人,一定不择手段要置你於死地。」

桓度一阵沈默,知道卓本长所言非虚。今日敌人不来则已,否则一定有搏杀自己的能力,思索间,卓本长的声音又再响起道:「下一步少主以为应如何走?」桓度心中一动,泛起一种难言的感受;这是开始逃亡以来,卓本长第一次真心真意询求自己的指令,显出桓度以自己的生命和胆识,赢得了下属的尊敬和钦佩。

桓度微笑道:「如果我们一齐逃走,目标巨大,不出百里,定遭敌人擒杀,唯一方法,就是化整为零,分散潜逃,幸好离城之时,我身上带有大量黄金玉石,足供各人的生活衣食无忧。待会你助我分与各人,要他们用此财货,在楚地从事各行各业,异日我东山再起,必会召集他们,报这毁族血恨。」

说完望向卓本长道:「我将孤身逃往国外,你则须留在楚国,负责联络众人。」

卓本长见他眼中射出坚走的神色,心中掠过熟悉的印象,忽想恍然,原来宛也是经常露出这种使人遵从的眼神,连忙答道:「谨遵主公吩咐。」话才出口,忽想起这是对宛的尊称。

桓度似乎毫不察觉卓本长对自己在称谓和语气上的改变,仰天长长呼出一口气道:「这一着将大出敌人意料之外,囊瓦啊囊瓦!我们的生死斗争,就由这一刻开始了。」

卓本长忽又压低声音说:「主公,昨夜那棵树你是否早做了手脚?」桓度莞尔道:「我知道瞒不过你的,那树被劈断前,早给我用小刀剜空,不过仍遮上一块树皮吧了!」

两人一齐大笑起来。

在山野间经过了接近七日的路程,桓度终於走到通往夏浦的官道夏浦位於长江之旁,是当时楚国接近郢都的一个大都会。过去这段日子,触目都是森林山石,一旦走上这人来车往的官道,桓度生出重回人间的感觉。他不知道应逃往那里,若以他身为宛之子的身分,真是无处可去。

这时北方以晋国为首,与居於南方的楚国争夺霸主之位,天下诸国,不从晋则从楚。自己既不容於楚,而父亲宛又因事楚而长期与晋为敌,故晋也以杀已为快;新兴的吴更视己父为死敌,所以天下虽大,真是难有容身之地。

想到这里,桓度意冷心灰,目下不要说灭楚复仇,就算要自保,也不是易事。

况且当夜从楚军重重围困中逃出,可说是露了一手,必然更招囊瓦之忌。想他麾下高手如云,一定会在自己逃出楚国之前,追杀自己,所以目下的处境仍是非常可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