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4/7页)

阵阵声浪,从四面八方飞传过来,像电流一样,激动着每个人敬仰的心。

楼八室门口,人潮拥来拥去,个个笑逐颜开。老许从人丛中,挤到楼上的栏杆边,脚上的铁镣,当啷当啷作响。

“同志们,新年好!”迎着朝阳的耀眼金光,许云峰扶着楼栏杆,向大家招手致意。

“啊,新年好!老许……”

“许云峰同志,我们给你拜年!”

又是一阵人声鼎沸的热潮。老许把双手拱在胸前,又把抱拳的手,高高举起,频频摇动着。

“给同志们拜年,拜年!”

这时,不知是谁,找了一个破铜盆,镗——镗——敲响了,联欢的表演节目就要开始。

喧腾的人声。镗镗的锣声,混在一起,在空中久久地回响。许云峰又举起手来,招呼着:“节目开始了,请大家都看表演。”

被他的声音激起的锣声,急促地响了一阵,楼一室的节目出场了。

几个戴着脚镣的同志,在往常放风的地坝中间扭起秧歌。

沉重的铁镣,撞击得叮当作响,成了节奏强烈的伴奏。欢乐的歌舞里,充满了对黑暗势力的轻蔑。看啊,还有什么节目比得上这种顽强而鲜明的高歌漫舞!

许云峰明亮的脸上,充满了喜悦,他高举双手,用力鼓掌。一阵掌声,从楼上楼下响起,轰动着那块窄小的地坝。

狂热的掌声,送走了一间牢房的节目,又迎来另一间牢房的表演。人潮卷来卷去,地坝变成了绝妙的露天舞台。余新江完全被热烈的活动吸引住了,没有留意到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他的肩头。

“小余,你好!”

余新江回过头,禁不住激动地叫了:“老许!你好。”

两对眼睛热烈地互相顾盼着。虽然彼此同关在一层楼上,甚至近在隔壁,天天都能朝夕相望,秘密往来,却一直没有机会这样公开而自由地聚在一起。余新江心里有说不完的话,但是眼角瞧着楼栏杆附近新装的电线,他忽然闷声不响。

在阵阵叫好声中,他们并肩靠在楼栏杆边。老许把手臂搭在余新江的肩上,让他靠在自己胸前。

“小余,你怎么不讲话?”

余新江用眼角轻轻示意新装的电线,声音压得低低的:“特务到处都装了录音机。”

老许笑了。“录音机已经不灵了。”他举起两根手指轻轻掐了一下,表示电线已被拉断。

余新江会心地笑起来,眼里射出惊喜的光芒,立刻毫不迟疑地说道:“老许,你看对面的山……山那边就是嘉陵江。左边,是磁器口,再往左,冒烟的地方,是工厂的烟囱……”

“对,钢铁厂。”

“地形我很熟,钢铁厂里有党。”余新江的声音很低。“你到了厂里,再从嘉陵江过河……”

许云峰笑了笑,在余新江耳边轻轻地说:“你看,山上的碉堡,暗哨,边沿地带还围着几层电网。中美合作所,从来没有人跑出去过。”

“现在机会很好。晚上锁门很晚。我们大家都帮助你……”余新江还是固执地望着许云峰。“你在这里多危险!”

“暂时,还很安全。”许云峰自信地分析着。“敌人搞和平攻势,当前要公开杀我,他们不敢;秘密处决,他们一时还‘舍不得’……”

说到这里,许云峰再次笑了。他知道,敌人日夜注意他的行动,根本没有脱险的可能,而且冒险越狱,反而会打草惊蛇,招致同志们的牺牲。他低声告诉余新江道:“敌人不会让我久住渣滓洞的。”

“为什么?”

“象我现在的情况,和几百人在一起,敌人能放心么?”许云峰说着,轻轻地拍拍余新江的肩头。“今天的太阳真好。小余,你看,同志们多么高兴。”

楼下四室的“报幕员”正在用北京话宣布:“我们的节目是歌舞表演。表演开始!”只见铁门哗啦一开,一连串的人影,打着空心筋斗,翻了出来,博得同志们齐声喝彩。接着,几个人聚集拢来,站成一个圆圈,又有几个人爬上去站在他们肩上,又有人再爬上去……一层、两层、三层……他们在叠罗汉。最上边站着一个人,满脸兴奋的微笑,站得比集中营的高墙、电网更高,手里拿着一面红纸做的鲜艳的红旗,遥望着远处的云山。歌声在周围渐渐升起:哗啦啦地飘。

一心要把革命闹;盒子枪、土枪,卡啦啦地响,打倒那劣绅和土豪!

…………

这正是黑牢外面的游击队员最爱唱的歌。

“象征性的节目。”有人轻轻地说。

“是呵,好极了!瞧,他们的罗汉叠得真高!”

“好呵,好呵!再来一个!”掌声像炸雷一样,久久不息。

被掌声惊动的特务,厚着脸皮向地坝走来;一看到这样精彩的表演,也糊里糊涂地鼓起掌来叫好。只有阴险狠毒的猩猩,再也不肯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