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7页)

“别忙,猩猩正在和老许说话。”

“猩猩在隔壁?什么事?”

“谁知道?”丁长发眼珠一转:“总没得好事。”

“这么好的消息,”刘思扬心情激动地说:“该庆祝一下才对。”

“是呀!是呀!”大家应和着。

“是个好主意!”老大哥微笑地望着大家的面孔。“今天是二十几?”

“十二月二十九。”

“可以筹备一下,过一个热闹年。”

一听老大哥的话,胜利狂欢的念头,立刻涌上每个人的心头。可是,该怎样来庆祝这胜利的新年呢?这时,牢门边有人咳嗽一声,大家回头看去,猩猩正从楼八室出来,快步走过牢门,脸上带着谄笑。过了一会,猩猩谄媚的声音,就从地坝中传来:“诸位!请雅静一下,我有重要事情宣布。”

“瞧,猩猩又搞什么鬼?”

“听听他说些什么。”

“刚才,接到徐处长手谕:政府准备停止戡乱,弃战言和,所有政治犯自应优待。这件事,兄弟刚才已经奉告了许云峰先生。过去,本所工作,诸多缺陷,兄弟十分痛心。为了改善诸位的生活,根据处长命令,宣布如下:第一,新年期间,优待每人四两肉,半盒香烟,二两酒……”

“谁稀罕这一套?他妈的打了败仗,还有脸来讨饶!”余新江身边一个人鄙弃地骂了一句。

“第二……”猩猩的声音变得更加委婉:“新年期中,全天放风,一律不关门上锁……

每间牢房,马上增装电灯……“

猩猩还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没有人再耐烦听了。

“刚才猩猩找老许,也是说这些?”刘思扬揣测着。

“为什么他要先通知老许?”余新江感到不解。

“我看是绝食斗争把猩猩搞怕了。”人丛中一个声音判断着:“狗熊见着老刘和小余,不也是吓得打抖?”

“问题不那么简单,我想还是看一看,再下结论。”

“依我说,我们是沾了解放军打胜仗的光!”

大家纷纷议论着,老大哥习惯地伸手摸摸痣胡。“老丁刚才说得对,里面还有点文章……”

话里的含义是什么,老大哥没有进一步解释,可是听得出来,他的心里,似乎盘算着什么事情。

“先不管敌人想干什么。”老大哥话题一转,说道:“过新年,大家来做副春联吧。”

说起过年,在牢门上贴对联,大家当然赞成。可是一讨论,大家觉得这里的对联,很不好做:又要精彩中肯,一针见血,发人深省,又要适当地含蓄:要同志们一看就懂,又要特务看不全懂,或者根本看不懂。原则定了,大家就动脑筋想起来。

“我提议,老刘先做一副。”是谁出了个主意。

“老大哥给大家出的题,怎么要我先做呀!”

“你是诗人嘛!”

大家都笑了,刘思扬皱皱眉头,一时选不着适当的辞藻。

“我不会客套。”余新江直爽地放开喉咙说:“两个天窗出气,一扇风门伸头!”

余新江的话还未落音,就把人们惹笑了。

“简直不像副对联。”

“嘿嘿,我说要得。这副对联,还有点道理嘞!”丁长发点头赞同。

“倒是别开生面。”刘思扬也同意了:“可惜差一幅横额。”

“我来做个横额。”丁长发不慌不忙地把烟斗拿到手上,比画着:“四个大字:乐在其中!”

“哈哈哈……”全室哄堂大笑。

“这才叫苦中作乐嘛!”丁长发张开大口,露出焦黄的牙齿,一边笑,一边解释。

“乐在其中!那你为啥子打监逃跑了十几回?”有人笑着反问。丁长发并不隐瞒他的某些经历,在川西一带的农民中,提起丁大哥的名字,谁都熟悉。他这次入狱,是农民武装起义时,在指挥战斗中受了重伤才被捕的。丁长发笑嘻嘻地回答道:“不跑要砍脑壳嘛!”

“你现在为啥子又不跑?”

“乡场上,县份头,坐监和渣滓洞不同。”丁长发嘿嘿地笑着:“墙一推就倒了,郎个不跑?哪像渣滓洞,窗子上钉的都是铁条条!”

“你不是说过,弄点黄烟点燃,放在脚镣上,用竹管吹一阵,铁就烧脆了,半夜里敲断脚镣就开跑!”又有人引用着丁长发自己讲过的话来反问他:“铁镣和铁窗,都是铁做的嘛!”

“对呀!”刘思扬也插嘴笑道:“猩猩不是还要发烟给你吗?”

“这里要想跑——”丁长发把空烟斗在空中一划:“除非大家来个一、二、三……”他暗示了一个动作,便把烟斗爱惜地含进口里,大笑起来:“这一回,干瘾过完了,该我的烟斗打牙祭咯!”

大家又禁不住笑了起来:“一根空烟斗,含了一年多,现在苦出了头”

“我早就晓得有这一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