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桃花眼(第2/6页)

“那怎么办……”我话还没说完,邻座上的另一个人就回道:“绿豆面加鸡蛋黄,鸡蛋黄最多占三成……”

二舅得意地冲我点点头。

这一天,我们刚坐稳,就看见一个人兴冲冲地拎着一个长方形的柳条笼子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被他手中的那个柳条笼子吸引了。

“三爷,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呀?”又是中间茶座的那个人问道。

“三爷,您怎么养上鸽子了?”邻座的一个人也疑惑地问。

这时,我才发现那柳条笼子里竟挤着四五只鸽子。

“去年光复的时候,我一哥们儿趁乱从城外万寿路日本兵营顺的,本来想开开洋荤,后来一想,让它们孵小鸽子,这养洋荤还能开久些。这不,刚匀了我五只幼鸽,两个多月大。”被称作三爷的人扬扬得意地说。

“那不叫顺,那叫战利品,咱可是战胜国!”旁边桌子上的一个人纠正着。

“哎哟,瞧我这嘴,对,叫缴获!那哥们儿说,这些都是日本军鸽。”那人把柳条笼子重重地扔在地上。

被扔在地上的鸽子们,在柳条笼子里打着趔趄,慌乱地互相冲撞着,不安地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就在鸽子们的叫声中,另外一个茶座的人也凑起了热闹:“三爷,您还不去东兴楼请个厨子,做一道红烧乳鸽?”

“鲁菜里好像没这道呀,粤菜里倒是有一道汤叫党参北芪鸽子汤。”他身旁的人提醒道。

“西绅总会的番菜烤乳鸽那叫一个地道!”邻桌的一个人咂吧起嘴来。

本来就够热闹的茶馆里更热闹了。

二舅的眼睛里闪着光,直直地盯着柳条笼子里的鸽子,我能感受到他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心情。

突然,我听到二舅声音颤抖着自言自语:“大鼻泡!桃花眼!”

茶座的人对鸽子的新鲜劲儿很快就过去了,不一会儿,便纷纷催促起那位三爷来。

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儿提醒着:“三儿,您还是赶紧把这鸽子弄走吧,这里可不是玩鸽子的地方,各位爷的红靛颏明儿个要是出点儿毛病,您这日本军鸽的小崽子们得背黑锅。”

“哎哟,您这一说,我还真是后怕,万一这日本军鸽带着鸽瘟,还不崴了!”有人咋呼起来,夸张地将茶桌上的鸟笼往后挪了挪。

那位三爷倒是知趣,立马向大家一拱手,说:“各位爷,对不住,怪我,我不该跟这儿显摆。”

说完他便离开座位,弯下腰,拎起柳条笼子,朝外面走去。

此时,二舅突然也站了起来,他拎起桌子上的鸟笼,朝我一使眼色,径直追了出去。

我紧跟在二舅身后,小跑着出了福悦轩茶馆。

“三爷,您留步。”刚一追出门,二舅便小声喊道。

那人停住脚步,扭头看了二舅一眼,眼睛里全是狐疑。

“三爷,您这鸽子,能匀我一对吗?”二舅开门见山地说。

“怎么,哥们儿您也想尝尝东洋荤?”那人怪笑着。

“那倒不是,三爷,兄弟我从小喜欢养鸽子,这不,看上您这日本鸽子了。”二舅诚恳地说,“您开个价,多少钱?我出的价,只会高,不会低。”

“够爷们儿!”那人夸赞着,然后小声地说,“既然您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您说。”二舅抬起右手一让。

“我不要钱,咱东西换东西。”那人低头看了一眼二舅拎着的鸟笼。

“成,这红靛颏给您。”二舅高兴地答应着。

“嘿,哥们儿,您这是抢呢?”那人突然板起了脸。

“您不是说东西换东西吗?”二舅有些不明白。

“我不是指红靛颏,我指的是这鸟笼子。”那人用手指了指二舅拎着的鸟笼子。

“这……”二舅一时愣住了。

“怎么,舍不得?”那人笑着说。

“这笼子是我家老爷子的。”二舅缓过神来,解释道。

“那您是不换了?”那人问。

“这笼子我可做不了主。”二舅有些为难。

“那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没准儿今儿晚上这些鸽子就被红烧了。”那人再次笑着说。

“您要这笼子,可我的这红靛颏不能放了吧?”二舅退了一步,也开始给他出难题了。

那人果然没想到这一点,他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要不这么着,我家离这儿不远,您跟我回家,我用一对鸽子外搭一个鸟笼换您这笼子。您笼子里的红靛颏跑不了。”

“再搭上这个柳条笼子。”二舅居然也讨价还价起来。

倒是那人一愣,很明显,他没有想到二舅会答应他的前一个条件。

“您可真行!”那人无奈地看了看二舅,然后冲我们一摆手,“走!”

二舅和那人并排,我跟在他俩身后。

那人比二舅矮,他时不时地侧仰着头,惊异地打量着二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