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俄亥俄州(第3/11页)

“去他妈的。”她悄声说,举枪朝座位后面开了火。尽管她瞄准了男孩身体正中,但他还站在那里。她发疯似的用拇指又扳动了一次击锤,但还没等她射出第二发子弹,阿尔文一枪打中了她的脖子。点22掉在车厢地板上,子弹的力量让她撞上了驾驶室车门。她用双手按住喉咙,试图止住从伤口喷涌而出的血流。她被呛住了,咳出一大口鲜血,喷在座位上。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它们瞪大了几秒钟,随后缓缓合上。阿尔文听见她断断续续地吸了几口气,最后发出一声叹息,黏滞而缓慢。他不敢相信女人竟然没打中他。老天啊,她离他这么近。

他坐在后座边上,往两脚间的草里呕吐了一口。一种麻木的绝望感笼罩全身,他想要摆脱这种感觉。他走到土路上,转着圈踱步。他把鲁格手枪插回裤子里,在男人身边跪下。他从他身下的裤子后袋里掏出钱包,快速翻看了一遍。他没看见驾照,但从几张纸币后面找到了一张照片。他突然又开始恶心起来。照片上那个女人把一个死掉的男人像婴儿一样搂在怀里。她只穿着黑色的胸罩和内裤。男人右眼上方像是有个弹孔。她低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悲伤。

阿尔文把照片放进衬衣口袋,钱包扔在胖男人胸口。随后他打开手套箱,发现里面只有公路地图和几卷胶卷。他又听了听有没有车开过来,擦去了流进眼睛里的汗水。“动动脑子,见鬼,动动脑子。”他告诉自己。但现在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应该尽快离开这里。他捡起运动背包,穿过一排排焦枯的玉米,往西边走去。往田里走了20码后,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匆忙回到车边,从手套箱里拿了两罐胶卷塞进裤袋,又从包里掏出一件衬衫,把自己可能碰过的地方都擦了一遍。昆虫依旧在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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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不从公路上走,所以阿尔文终于走进米德镇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他在小镇中心中央街旁边找到一座矮胖的砖块建筑,是个名叫“塞欧托旅店”的汽车旅馆,还挂着“有空房”的牌子。他之前从没住过汽车旅馆。前台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正百无聊赖地盯着角落里小小的黑白电视,上面放着一部老电影:《两傻捉尸记》(1)。房间每晚5美元。“我们隔天换一次毛巾。”前台说。

阿尔文进了房间,脱下衣服,在淋浴房里冲了很久,想把自己洗干净。他既紧张又疲惫,在床罩上躺了下来,小口抿着威士忌。他很高兴自己记得带上这瓶酒。他注意到墙上有一帧小画,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他起身小便的时候,把画翻了过去。它和奶奶厨房里挂的那幅太像了。到了凌晨3点,他终于酒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10点左右,他从有那个女人的梦中醒了过来。梦里她举起手枪对他开火,跟昨天下午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正中他的前额,死的是他而不是她。其余的细节已经模糊,但他觉得她好像拍了他的照片。他几乎希望梦是真的,走到窗边从窗帘后面往外窥探的时候,有些盼望着停车场里停满了警车。他看着桥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抽着香烟,然后又冲了个澡。穿好衣服之后,他去前台问能不能续住一天。昨晚那个男孩还在当班。他快睡着了,恹恹地嚼着一块粉色泡泡糖。“你这班时间够长的。”阿尔文说。

男孩打着呵欠点了点头,又在登记本上加了一晚。“是啊,”他说,“这是我老爸的旅馆,所以我不念书的时候就成了他的奴隶。”他把20美元的找头递了过来。“不过总比坐船被运到越南强。”

“嗯,我也觉得,”阿尔文说着,把零散票子放进了钱包,“以前这里有家餐馆叫木勺子。现在还开着吗?”

“当然,”男孩走到门口,指着街上,“到了有灯的地方左转。就在巴士站对面。他们家墨西哥辣酱做得不错。”

他在木勺子餐馆门口站了一会儿,望着对面的巴士车站,想象着20多年前自己的父亲跳下灰狗巴士,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母亲的情景。他走进餐馆,点了火腿、鸡蛋和吐司。尽管自从昨天下午吃了糖棒之后他还没吃过东西,但他发现自己并不怎么饿。最后,那个上了年纪、满脸皱纹的女招待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端走了他的盘子。她几乎看都没看他一眼,但他起身的时候,还是给她留了1美元小费。

刚一出门,3辆警车呼啸东去,闪着警灯,警笛长鸣。有一瞬间,他的心脏似乎在胸腔内停止了跳动,随后又开始加速。他靠在砖房一侧,想要点一支香烟,但手抖得太厉害,划不着火柴,就像昨天傍晚那个女人一样。警笛渐渐远去,他终于平静下来,把烟点着了。一辆巴士刚停进车站旁边的巷子。他看到大约十来个人下了车。有几个穿着军队制服。双下巴的巴士司机身穿灰衬衣,系着黑领带,阴沉着脸往椅背上一靠,拉下帽子遮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