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审判(第3/5页)

我在法官旁边的位置上坐着等待,看着法院,我注意到外面浓雾弥漫,狂风嘶吼,黑色的烟雾堵在窗外如垂挂着的阴郁窗帘。我也发现了轮子踩踏稻草所发出的沉闷声响,鞋子走过的单调的声音,人群聚集产生的哼哼呼吸声,以及偶尔穿插的尖锐的汽笛声、洪亮的歌声和招呼声纷纷从街上传来。随后两个法官进来,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下,这时,原本嘈杂混乱的法院突然可怕地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往同一个方向,那个栏杆里面就关着谋杀犯。一看到他,我马上就认出,那个在皮卡迪利大道上走在前面的男子就是他。

当时要是有人叫我,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听到,实际上我的名字被陪审团叫了六或八次的时候,我才回应一句:“我就是!”现在,我要对当时法院的情况好好描述一番。当我在陪审席上坐着时,那个原本有点冷漠却又聚精会神地看着周围情形的羁押犯突然非常激动,频频示意他的律师。很显然,那个羁押犯要下挑战书给我,所以他要求审问暂停,休庭期间,双手在被告席上放着的律师始终在跟他的客户秘密地交流,时不时地摇头,从一个绅士那里,我知道了羁押犯跟他的律师说出了这样让人感觉恐怖的话:“我要挑战那个男人,不管冒多大风险!”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羁押犯始终没有说出,他只是承认在听见我的名字被别人喊出来之前,他确实跟我一点都不认识。

之前我就已经说过,关于那个谋杀犯的所有事情我都不想回忆,而且我的陈述重点不是关于谋杀犯的冗长审判的过程。在那十几个日日夜夜中,我让自己和法官跟这件事紧密地联系到一起,就好像一个古怪的生命经验绑到了我的背上,我是想把这种奇特的生命体验告诉读者,而不是要说那个谋杀犯,当然重点也不可能是新门监狱议案的那些沉闷的记录。

最后陪审团推举我为主席,在审判的次日清晨,因为时钟滴答的声响我时刻在注意着,因此知道在两小时前证据就已呈上。我看着别的陪审员,意识到一个个把陪审团成员的名字点遍无法做到,我艰难地尝试了几次,始终没有搞清,总的来说,我的确没法算清楚。

我碰了在旁边坐着的陪审员,低声对他说:“能否帮忙数一下我们的人数?”

他非常惊讶于我的这个要求,不过还是认真地数了起来,然后突然问道:“为什么要数呢?我们一共是十三人,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实际上应该是十二个人才对。”

依据那天我的计算,我们很精准地计算了细节部分,然而就总量而言,显然我们这个群体太过庞大。多出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我们不清楚,不过我心中预感确实曾有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伦敦酒馆是陪审团的讨论地点,在同一间大房子里住着所有人,在不同的床上睡着。我们得到了周到的服务,法院人员发誓对我们的安全负责。隐瞒那个法院人员的真实姓名当然没有必要,因为他是那么有礼貌、聪明而热心,同时城里面的人也给予了他很高的评价,他长得很英俊,有一把令人羡慕的黑胡须和一对迷人的眼睛,他说话时的语调总是那么铿锵有力,他就是海克先生。

晚上我们分别在十二张大床上躺下休息的时候,我注意到海克先生恪尽职守地守在门口对面。次日晚上,我睡意全无,刚好看到海克先生在床上坐着,就拿着闪烁的烛火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当他把烛火从我这儿接过去的时候,我们俩的手稍稍碰了一下,他忽然战栗了一下,说:“那是什么人?”

顺着海克先生的目光我看了过去,此时,预期中的人影出现在我眼前,那便是我曾在皮卡迪利大道上看到过的走在后面的男子。我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停下来看了看海克先生,他好像对那个模糊的人影没什么兴趣,笑着用愉悦的口气说:“有一瞬间,我觉得陪审员多了一个,有十三个,然而床位却只有这么多,不过我想应该是我的眼睛被月光弄花了。”

我没把事情跟海克先生说,只是请他随我在房间的走廊上走走,因为我想搞清楚那个人影在干什么。最后我看到,人影在其他十二个陪审员的床边轮流坐下,紧靠着他们的枕头,他总是在床的右边坐着,离开时就跨过床,看他的表情,好像不过是若有所思地观察躺在床上的陪审员。然而对于我靠近海克先生床板的动作,人影却好像没看到一般,他在月光照耀之处离开,从高大的窗户上穿过,似乎在一段高耸的阶梯上行走一样。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得知,不只是我和海克先生,好像昨晚大家都梦到了那个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