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案 裸男陈尸圆明园 飞贼失擒紫禁城(第3/7页)

金发女介绍,那长袍男人叫赖小辫,从前是宫里做事的,最爱姑娘扮成宫女格格,几乎天天泡在茶室。再一打听,他以前竟是个太监。

太监逛妓院,不是奇事,前清就有,奇的是还逛洋窑子。我问金发女,他不介意人家知道他是太监?

“赖爷可自豪呢,总给姑娘们讲宫里的事儿,说他见过七八个国家的女人,什么都懂。”

我仔细打量赖小辫,果真有太监样,四十多岁模样,嘴上没一点胡茬。我想起一刀刘的事,这姓赖的既然在宫里待过,可能知道点什么。我走过去,给他递上根烟,叫了声赖爷。赖小辫从椅子上下来,长嗨了一声,说,“别介,叫我赖小辫。”说完推了我递的烟,从怀里掏出个烟斗。

我没再寒暄,问他知道一刀刘吗?赖小辫又是一声长嗨,说:“真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记得刘爷,那可是我赖小辫的救命恩人!”说完,拉我在他那桌坐下,讲起故事。

20年前,赖小辫是个穷流氓,一心想去宫里做太监,求个安稳生计,无奈出不起医药费,净不了身。有个朋友给他出个主意:甩柜儿[6]。他拿着一堆破烂衣服,到西四大街一间当铺,要高价当掉。当铺伙计不肯,赖小辫丢下衣服,从腰里掏出把尖刀,褪下裤子,一刀割了自己下面,把血淋淋的阳具和刀子丢进当铺柜台,就地一躺晕了过去。醒来后,看见的人就是一刀刘,自己下面已经处理干净,血止住了,也不疼了。伤口恢复后,一刀刘送他进宫当了太监,一直做到两年前。

赖小辫站起来,在自己裤裆里比画:“不是刘爷医术高明,我就没命了。”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夸他是条汉子。赖小辫哈哈大笑:“您可真会说话,我赖小辫虽然下面没了,但还真是条汉子,所谓大丈夫能忍天下之不忍。”

我问他,一刀刘为啥失踪了。赖小辫说,那是因为一刀刘精明。从宫里倒卖宝贝,这事谁都干过,直到宣统皇帝发现宫里没钱了,才要查。没等查到一刀刘,他就撂挑子溜了,把弄来的宝贝都自己留下了。

戴戴回来了,叫我走,我说,得等会儿。戴戴看了眼赖小辫和俄国姑娘,说:“你真被勾上了?走!”拉我就出去。到茶室门口,戴戴说,别查了,跟这妓院没关系。这妓院里,全是俄国妓女,体味儿大,花露水遮不住,用的都是更浓的洋香水。

我跟戴戴讲了赖小辫的事,她听完,一巴掌拍我肩上,说:“知道了!”

我问知道什么了,她说:“老公[7]啊!用林文烟的,除了女人,还有宫里出来的太监。我在店里遇到过。”

净了身的太监,下面割深了,尿不净,身上常带一股尿骚味。女人用香水是让自己好闻,太监用香水是怕自己难闻。宫里出来的宝贝,个个价值连城,一刀刘和太监搅和这些事,很可能是得罪了人。

北京自元代开始有了澡堂子,是各大寺院僧人在寺内开办。清末民初,民营澡堂子多起来,1916年,北京还开了第一家女澡堂。所谓“盆塘”,就是单间雅座,除了洗浴盆,还有躺椅、茶具等设施

我让戴戴等等,回茶室跟赖小辫又聊了几句。他告诉我,想在北京城找做过太监的,得去澡堂子。太监身上那股骚味,不但要抹花露水,还得隔三岔五泡澡堂子。

前门王广福斜街有家叫一品香的澡堂子,盆塘宽敞,还有伙计给泡茶,常有太监去。第二天中午,我叫上小宝和乔四,准备去瞧瞧。戴戴非要跟着,我说你去能干嘛?她不愿意,认定了自己要做侦探,什么都要查。

到了一品香,我让戴戴去附近打听,这澡堂子什么来头。太监洗澡,不会泡大池塘,怕人笑话。我们进了澡堂子,先在盆塘冲了一通,裹了毛巾出来,泡了壶茶守着。乔四问我,怎么看出是太监。这事我也没经验,就告诉他,年纪大了还没胡子,声音像女的,大概就是太监。

坐了一会儿,乔四忽然跳起来,冲向迎面走来的一个矮子,喊道:“娘的,可逮到你了!”我和小宝还没弄明白,他已经揪住了那人。

那人挺壮实,被揪住了也不吭声,反手向后一扯,把乔四摔在了地上。小宝见乔四吃亏,也上去打。俩人都是练家子,一来一往过起了招儿。乔四爬起来,抄起床头的茶壶往矮子头上砸过去,矮子头也不回,扬起右手拍碎了茶壶,却让小宝捡了个漏儿,一拳捶在他胸口上,矮子“哎呀”叫了一声。这一叫,小宝停了手,往后跳一步,说别打了。我和乔四也愣住:矮个子声音细声细气,跟女的一样,再细看他模样,脸上白净净的,一点儿胡茬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