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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卡文狄胥激起大众适度的忧虑,散播对英国工业、商业与英镑有灾难性影响的谣言。套句他的话,是卡文狄胥让我们意识到的。也就是说,巧妙利用一向对哈特利帝国敬而远之的专栏作家,把谣言转化成大众所接受的确信之事,这些人在哈特利帝国之外运作,因此在理论上,不受它可畏名声的污染。卡文狄胥接着在几家素有声望且有承诺待履行的小杂志社种下后续的专论,这些专论接着就会被较大的杂志大幅报道,然后晋级或降级到画报内页,到所谓质量低劣的社论,以及电视的夜间公共辩论节目。不只在哈特利所拥有的频道,也在竞争者的频道——因为媒体会一再重复自己虚构的想像,还有害怕任何竞争对手挖到独家新闻的恐惧心态,都是最容易预期的事。他们不管故事是不是真的,因为,亲爱的,老实说,在现今的新游戏里,我们没有人手、时间、兴趣、心力、文字能力或一点点微小的责任感,用任何方式查证我们的事实,而只会想起其他捉刀人所写的相同主题的东西,拿来像福音书一样照抄一遍。

是卡文狄胥这个穿斜纹呢,体型高大,声音神似晴朗夏日午后上流社会板球播报员的户外型英国佬,发挥极具说服力的倡导效果。他一向通过精馔美食,宣传班恩·哈特利珍爱的信条——“不趁现在,更待何时?”——他心中那种跨大西洋权力拉锯与阴谋战,正是以这种说法为基础。他理论的重点在于:美国高居举世惟一超强的地位至多只能再撑十年,而在那之后的一切犹未揭露,因此,这个信条主张,如果世界上有任何需要动大手术的地方,无论从外表或从内部来看有多残忍,有多自私自利,但是为了我们的生存、我们子孙的生存、哈特利帝国的生存,还有它对第三与第四世界精神灵魂日益扩张的控制:趁我们打出长打的时候,动手吧,他妈的,拜托!别再摇摆不定!拿走你想要的,把你不要的敲个粉碎!可是不管你做是不做,别再扭扭捏捏、让步、道歉、怯懦不前。

如果这让班恩·哈特利像他在大洋此端的亲兄弟一样,带着“北美疯狂右派”上床,还让他变成军火工业的宠儿——喔,他妈的,他会用他亲爱的母语说,他不是政客,他讨厌那些混蛋,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对于他的近亲,他也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他们讲道理,别再蹑手蹑脚走在国际回廊上,对每个日本佬、黑鬼和南欧仔说,“原谅我是个中产阶级自由主义的美国白人,先生,原谅我这么庞大、强壮、有权又有钱,我们相信上帝的子民人人平等有尊严。你能容我垂手屈膝,吻你的屁股吗?”

为了他麾下军官们的好处,班恩·哈特利不眠不休地描绘这幅景象,但一切都是在一种共识下进行——先生小姐们,这些事情我们别传出去,这是为了客观报道新闻的神圣利益,我们就是为此生在地球上,否则你那双他妈的脚就永远别想踏进来。

“别把我算进去。”前一天,班恩·哈特利对卡文狄胥这么说,用他那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偶尔他说话时,嘴唇连动都不动。偶尔他对自己的阴谋诡计、对全人类的平庸觉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你们两个混蛋,自己去搞定那些人。”他恶毒地补上一句。

“如你所愿,主子。可怜哪,可是我们没办法。”卡文狄胥说。

然而班恩·哈特利来了,不出卡文狄胥所料。他搭出租车,因为不信任自己的司机,甚至还提早十分钟抵达,读一份卡文狄胥过去几个月来送给凡恩手下的那些狗屁摘要——狗屁是他最喜欢的修辞——结尾是河对岸那些讨厌鬼只有一页长度的火热报告——没有署名,没有来源,没有抬头——卡文狄胥说那是钳子,是纯酒,是遗失的钻石。主子,凡恩的手下正准备出击,所以才有今天的集会。

“写这东西的是哪个混蛋?”哈特利问,迫不及待想把荣誉归于应得之人。

“拉克斯摩尔,主子。”

“他就是那个一手搞砸福克兰群岛事件的混球?”

“就是那一个。”

“没经过润改部吧,肯定是。”

尽管如此,班恩·哈特利还是读了两遍,这对他可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事。

“是真的吗?”他问卡文狄胥。

“够真的啰,主子。”卡文狄胥的语气稳健而睿智,这使他的判断格外引人注意。“部分是真的,有效期限则不确定。凡恩的手下可能得快点行动。”

哈特利把报告拉回到面前。

“嗯,至少他们这回他妈的知道该怎么做。”他说,一面沉着脸,对塔格·科比点个头。科比是第三号凶手,卡文狄胥开玩笑给他的封号。他刚闯进房间里,也没擦一下他的一双大脚,怒视着四周搜寻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