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壁纸(第2/4页)

“深景”这个概念对福斯特来说有点儿不好理解。不过,他还是勉强表示了赞同,他用词谨慎地说:“我也不是说这么做就完全不会有效果,但我得提醒一下,你想能看景,可灌木丛挡住了客厅的光线。就算你不乐意,它们还是会长起来的,这连翘长得太壮了,以前真没见过这么壮的。那些丁香倒还罢了,可锦带花还挺贵的——再提醒一句,锦带花年头儿太久了,移栽不了。”

“嗯,我明白,但这样一弄,就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哦,”福斯特挠挠头,“大概吧。”

“这么一弄才对味儿。”格温达说着,点了点头。她突然问了一句,“在亨格雷夫家住进来之前,这里住的是什么人?他们住的时间不怎么长,是吗?”

“差不多有六年吧。他们的身份可配不上这房子。在他们之前?是埃尔沃西小姐,一个虔诚的低教会派信徒,她给异教徒传教去了。还有一个黑人牧师也在这里住过,没错。一共住了四个人,还有他们的男信徒——可他并不经常去探望女信徒。再之前⋯⋯我想想看,是芬德孙夫人⋯⋯啊!她可是真正的上等人,上等人!她的身份才配得上这幢房子。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她是在这里过世的吗?”格温达问。

“她死在国外,埃及还是什么地方。但她的遗体被运回家,葬在了教堂墓地。木兰和那些金链花就是她种的,还有那些海桐。非常喜爱灌木,她就是那样子。

福斯特接着说:“山脚下的那些新房子那会儿都还没建起来。典型的乡村,没有电影院,没有新商场,更没有商场前的广场空地!”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上了年纪的人对于变革的不满,“变!”他轻蔑地哼了一声,“除了‘变’,什么也没剩下。”

“我觉得事物终归都得发生变化,”格温达说,“如今毕竟有了很多进步,不是吗?”

“变化!他们都那么说,但我可没看到。”他向左边的大果灌木一指,灌木丛那边,一座建筑隐约可见,“那边以前是个小医院,当初,”他说,“又漂亮又方便。后来他们搬走了,在镇子外面一英里的地方建了个大医院。门诊日去看病,得走上二十分钟,要不就得花三便士坐公共汽车。”他又朝灌木丛指了指,“那儿现在改成了女子学校,十年前搬来的。一直都在变。如今,人们买幢房子住不上十几年就又搬走了,没个消停。这能落个什么好?除非能料事如神,要不就什么也种不好。”

格温达动情地看着木兰,说:“就像芬德孙夫人一样。”

“啊,她是那种中规中矩的人。搬来的时候她刚刚结婚,在这儿把孩子们拉扯大,又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然后送走了她的丈夫,看着孙子辈一个个地落生,到了快八十岁的时候安然去世。”

福斯特的语气饱含着热烈的赞许。

格温达微微一笑,回了屋。

她看了看工人们的施工情况就回了客厅,坐在书桌前写信。贾尔斯住在伦敦的表亲给格温达写了信,说无论她什么时候想去伦敦,都请到他们位于切尔西的家中去住。她得给表亲们回个信。

雷蒙德·韦斯特是一位非常著名的小说家,他的妻子琼则是一位画家,格温达以前就认识她。如果去跟他们同住应该会有很多乐趣,不过他们很可能会认为她是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贾尔斯和我都不是什么文化人。”格温达反省着。

前厅里的盘形钟响了起来,洪亮得跟教堂里的钟声似的。这座盘形钟的外壳是黑檀木的,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它是贾尔斯的姑母最珍视的宝贝。每次它一响,科克尔太太就特别高兴,总要听它敲到最后一响。格温达用手堵住耳朵,站起身来。

她迅速穿过客厅,走到窗户旁边的墙前,再次懊恼地抱怨了一声。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这么走了。她好像总想穿越坚固的墙壁走到隔壁的餐厅里去似的。

她又折回屋里,走到前厅,然后绕过客厅的墙角,朝餐厅那边走去。这么走不但绕远,冬天的时候更烦人,因为前厅不仅四处透风,而且没有暖气,集中供暖只通到客厅、餐厅和楼上的两个卧室。

“真是不明白,”格温达坐在漂亮的谢拉顿 式餐桌前暗自嘀咕。这餐桌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没用拉文德姑妈那张桃花心木大方桌。“真是想不通,怎么就不能在客厅和餐厅之间开道门呢。等西姆斯先生下午过来,我得跟他说说这事。”

西姆斯先生是建筑师兼室内设计师,如今人到中年,尽管嗓音沙哑,但口才很好。他总是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时刻准备着记录下一切能让他的主顾大出血的点子。

格温达跟西姆斯先生咨询能不能开个门的事,他对这个主意十分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