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思考的机器(第2/9页)

比尔本就是个情商低于谷歌总部海拔高度负值(1)的人。这些研究成果使他确信冰冷枯燥的数据能掩盖,但同时也能揭示出无可辩驳的情感真相。

虽然公司后来对比尔进行了表彰,可他还是意犹未尽。盯着屏幕上的一排排柱状数据图,他只看到了自己真正想得到的数据外观:一个灰色的幽灵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这就是办公室见证Eureka(2)的时刻!

次月,比尔向老板吹嘘自己很快就能够识别兰马特客官中孩子有上大学潜质的家长。他只需要收集到更全面的数据。

“我相信隐藏在这些数据背后的数理模型可通过法医学建模得到,”他向公司的几个大老板夸下海口,“不像市场部的那些蠢货天天比较用哪种颜色的标题和字体做电子促销券最合适。这将是革命性的。”

兰马特拒绝购买比尔所需要的昂贵的消费者数据,他们认为后者拥有的数据已经足够了。到了年终考评,他的评价中有人提到他对待同事关系“尖酸刻薄、招人讨厌”。

“你要多跟大家和睦相处。”人力资源经理说。

“可他们确实脑子进水还不干正事啊。”

人力资源经理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哎呀,比尔,你智商高,我们大家都知道。你的工作业绩突出,这大家也是公认的。世上的人有爱读书的,也有人精。能做到人上人的,谁不都是既有头脑又有人脉?这样的人在社会上才能左右逢源。”

我也没想着要在社会上左右逢源呀,比尔嘴上不说,心里很想反驳。看来我还是回到大学里头更自在一点。

下一次部门例会的时候,大家看到了一张新面孔。此人的牙齿白得能亮瞎眼睛,他把两脚放在会议室的长桌上,晃着奢侈得吓人的名牌鞋。这是新来的副总,负责研究与开发。来人自称姓莫里亚蒂。

就在这时,比尔完成了日常的数据挖掘工作,莫里亚蒂凝神望着他,若有所思。他并没有批评比尔不够圆滑。随后,莫里亚蒂悄悄钻进比尔的办公室,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如鲨鱼一般。

他捡起椅子上吃剩的半块能量棒,扫扫灰尘,坐了下来。

“我觉得你心里有事瞒着大家,比尔。心理学家认为,每当经历人生大变化时,人是最脆弱的,并且最容易听进各种建议。你的数据可以预测喜结良缘、夫妻分道扬镳和房产变动吗?如果你能做到,我们就可以针对客官做广告了。”

比尔惊得目瞪口呆,喉结起伏不定,兴奋到无语凝噎。等他能把话说利索了,又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讲了五分钟,莫里亚蒂不得不打断他。

“不要给我讲具体的,你到底要多少,我们来做预算。”

比尔哆哆嗦嗦地报了一个数字。

莫里亚蒂说,钱的事情他来想办法。

然后他凝视着比尔,双眼眯成一道缝,看得比尔浑身不自在,浑身上下不听使唤地抖起来。

“这件事你得守口如瓶,”莫里亚蒂说,“要是让竞争对手知道了,我们全盘皆输。我们会让律师起草一份非公开声明让你签。就是走个程序。”

“没问题。”比尔说着,用平底鞋点着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节拍,莫里亚蒂打乱了他的节奏。

“就连你的家里人,包括你的妻子也不能讲。跟朋友出去吃饭的时候也不能说。”

“好。”比尔满口答应,其实也没人请他吃饭。

“初步结果多久可以出来?”

比尔说,不知道。他讨厌估算,不精确也不科学。所以他开始抛出一些技术词汇和行话,脚上继续踏着节拍,直到和弦奏完才闭嘴。他怕莫里亚蒂随时可能打断他问他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可是莫里亚蒂却仰面靠在椅子上,45度仰望天空,陷入了沉思。

“想象一下,如果能窥视他人的灵魂,直达他们内心深处的渴求那该有多好。把成吨成吨的东西卖给他们,甚至在他们意识到自己需要什么之前,”他说,“几乎与发现圣杯无异。”

***

当天晚上,比尔跟往常一样带着没做完的工作回家。

最近他加班比较频繁,莫里亚蒂交待给他新项目之后,任务更加繁重了。困扰比尔心头的是,他跟家人在一起的机会少得可怜,他甚至错过了孩子们参加的足球赛和女童子军活动。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他很怀念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快乐时光。他怀念那种被需要的感觉。

波尔莎少年老成,相处起来仿佛是另一个大人。他像个大夫一般注视着她的成长,希望能发现波尔莎与自己相似之处,但是发现之后又惶恐不已。其实波尔莎既遗传了他的分析型头脑也遗传了丽莎的情商。

“爸爸!”她边喊边欢快地从楼梯上蹦跳下来,一头栗色的秀发在身后飘动,散发出柠檬与蜂蜜的芬芳。她扑向比尔,他强迫自己双臂张开来拥抱她。她聪明能干,近些年来愈显出丽莎的气质。比尔觉得她要是再胖几磅就更好了,不过他也注意到波尔莎带到学校的午餐里面是她亲手切的芦笋和土豆,知道她担心自己的身材走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