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4页)

“据我所知,她已经没有娘家人了。你以前见过她吗?”

福克摇了摇头。

“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格雷琴说,“十几岁时,父母就去世了。之后她搬到这里来跟一个姑妈同住,可几年前她的姑妈也死了。我觉得,从各方面来讲,凯伦都基本已经是汉德勒家的人了。”

“你跟她是朋友吗?”

“不算吧。我——”

这时,从法式落地窗里传来了叉子敲击高脚杯的叮当声。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纷纷转向格里·汉德勒和芭布·汉德勒执手站着的地方。虽然有这么多人簇拥在身边,但他们俩还是显得非常孤单。

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相依为命了。卢克三岁的时候,他们有过一个女儿,但刚生下来就夭折了。从那以后,就算他们尝试过再要孩子,显然也未能成功。于是,他们便把全副精力都倾注到了健康的独子身上。

芭布清了清嗓子,她用目光来回扫视着人群。

“首先,我们想感谢各位的到来。卢克是一个好男人。”

这几个字说得太快太响亮了,她紧紧地闭上了嘴,仿佛想阻止其他话脱口而出。这个停顿变得越来越长,最后已经长得有些尴尬了。格里默不作声地盯着面前的一块地板,芭布终于撬开嘴巴,深吸了一大口气。

“凯伦很漂亮,比利也很可爱。这次发生的事——”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非常可怕。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善意地记住卢克,记住他以前的样子。他是你们当中许多人的朋友,是一个好邻居,也是一位辛勤的劳动者。而且,他也热爱自己的家人。”

“是啊,然后他就杀了他们。”

这句话从人群后排飘来,声音很小,但福克并不是唯一一个扭头去看的人。众人的视线锁定在了说话者的身上,那是一个大块头的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了,样子很邋遢。当他交叉胳膊时,T恤的短袖紧紧地裹住了粗大的上臂,不过肥肉要比肌肉多。他面色通红,留着乱七八糟的胡子,脸上的表情就像恶霸一样狂妄轻蔑。他死盯着每一个扭头谴责他的人,直到大家都一个个地移开视线为止。不过,芭布和格里好像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福克心想,幸亏如此。

“那个多嘴的人是谁?”他悄声问道,格雷琴惊讶地看着他。

“你没认出来吗?他是格兰特·道。”

“怎么可能!”福克感到脖子上的汗毛一阵刺痛,他把脸背向一旁。记忆中那个二十五岁的青年结实健壮,满身的肌肉线条就像铁丝网一样鲜明。相比之下,眼前的这个家伙似乎熬过了非常艰难的二十年,“他外表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骨子里一点儿都没变,还是个头号白痴。别担心,我觉得他没有认出你来,否则他不会这么老实的。”

福克点了点头,但却没再转过脸来。芭布开始哭泣,众人将其视为演讲结束的标志,于是便纷纷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起来,有的人走上前去安慰她,有的人则转身离开了。福克和格雷琴站在原地没动,格雷琴的儿子跑了过来,将脸埋在妈妈的裤子上。她有些费力地把儿子背起来,他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打了个哈欠。

“我看,得带这孩子回家了。”她说,“你什么时候回墨尔本?”

福克看了看手表,还有十五个小时。

“明天。”他大声地说。

格雷琴点了点头,抬眼看着他。然后,她倾身向前,腾出一只手来搂住了他的后背,将他拉近。福克能感到背上有太阳的灼热,而胸前有她身体的温暖。

“亚伦,能再一次见到你,真好。”她用蓝眼睛打量着他的面庞,仿佛想记住他的模样,接着她有些伤感地微笑了一下,“也许下一个二十年之后再相见吧。”

他目送她走远,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

[1]普拉提(Pilates):20世纪初由德国健身教练约瑟夫·普拉提(Joseph Pilates,1883—1967)创建的一套健身运动,类似瑜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