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上的坟墓(第4/13页)

“畜生!我如果能够幸存下来,绝对不能宽恕这个混帐东西!”三泽愤怒之余,从岩坑里爬出来,滚落到陡坡上,卡在了一个危险的地方。失去了生存下来的唯一的机会,他激起了深深的愤怒。

“对了,即使我死掉,也要准备能够告发这个畜生的条件,现在就记下这件事。”

三泽想到要写登山日记,但是,一直放进衣兜里的日记和铅笔,不知什么时候被尾崎窃去了。

“畜生!”三泽痛苦地呻吟着,这已经和杀人没有差别了。在暴风雪逞凶肆暴的垂直空间里,等待这被抛置的重伤之身的,确实是只有死亡而别无活路。在死之前,救险队赶来的可能性首先就没有了。

尾崎顺利地挣扎走到山麓,也没有正确告知抛置三泽的地点。

尾崎窃去登山日记,是企图彻底地把自己的“杀人行为”瞒起来。

“等到救险队好不容易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为不能说话的尸体了。”三泽认识到使尾崎彻底陷入完全犯罪罗网中的自己了。

向着被发现的自己的尸体,向着火化尸体的火焰,尾崎对于失去这无与伦比的登山友伴,也许还要洒落几点“值得称赞”的眼泪呢。

而且谁也都会相信这一点。虽说要死但还没有完全死去的自己,却早已没有死里逃生之术了。

近旁的冰沟里发生了新的雪崩,尾崎走去的下方空间也充塞着雪烟。他希望最好能埋进这雪崩中,对于现在的三泽,这是他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数年之后。

由日本私营铁路界的大企业“京急”投资,在北阿尔卑斯山口、常年汇集着全国登山者的长野县O町市,兴建了日本最初的正式的山岳宾馆。

“京急”注意到全国400万到500万的登山者和大型旅游团体逐年豪华化的趋向,脱离了原先山间招待所的风味,建起了大城市那样的高级宾馆。

这个宾馆的第一代管理者,是京急总公司以才干闻名遐迩的年轻经理尾崎达彦。

以私营铁路的路线网为中心,建立了宾馆、游览中心和百货商店等多种经营的企业。综合开发沿线旅游业的“京急”,成了山岳游览的发祥者和进出北阿尔卑斯山的桥头堡。

助尾崎成为实业家一臂之力的,是靠着他作为东京岩峰登高协会有名的登山健将,而经常在登山界露面这一点,才被提拔起来的,

尽管如此,但年仅三十左右,就管理200个客室、300个服务员的大宾馆是有危险的。这种反对的意见也不是没有的。但初次经营山岳宾馆的“京急”,没有另外找到适当的人选。

大概就是因为“没有人材”这个理由,在“京急”联营企业中,才起用了这个最年轻的管理者。

果然,尾崎不负所望地大卖力气了。

某大企业周刊杂志社,几乎和尾崎就任管理职务的同时,就准备以“职员们是否需要热爱公司的精神”为题编辑一集特刊,请他撰写一篇评论。“为什么要进行这样无意义的提问?那不是十分清楚的问题吗?好么!只要到公司来,职员们生活就能得到保证。因为,上学校要掏学费;做西服、吃食堂、住房子,都要花钱。可是进了公司,就教给你做事情,供给饮食,让住职工宿舍,而且按月发给工资。这样,还不爱公司那不是奇怪了吗?”他以不可思议的姿态,向社会反问。

周刊杂志社的记者,只能点着头说声“诚然不错”,就告辞回去;可是内心里却感到尾畸好像是个头脑简单的人。

根据和出版社订立的合同前来采访的记者,对于尾崎那种像在封建时代为报皇恩而拼却自家性命于不顾的奉公精神,怎么也不能理解。

和世袭的主从关系不同,现代的劳资关系是一种以劳动力为对象的买卖合同关系。尽管生在这样的时代,可却有一步也未迈出“封建忠臣”思想圈子的工资收入者,这也是一桩奇事啊。

“这个家伙,可以成为别有风趣的特辑的内容呀!”记者高兴了。但在尾崎这方面,并不是因给工资才有那种“疑似爱社的精神”,而是恰像恋慕女人那样爱着公司的。

那也不是由于这次受到破例的提拔才产生的爱,而是从进公司的时候起,他就像“公司的养子”那样,竭尽自己的忠诚勤奋了。

“作为工资收入者,工作中不用说了。就是下班以后游逛的时候,在家中宽松愉快的时候,不论在什么时候,都必须以这种姿态面对公司。男子汉面对自己岗位的态度,不这样就不行!”这就是尾崎的“职员哲学”。

不以工作作为获取工资的手段,这的确是值得佩服的,然而这种姿态中,其实就含有旺盛的功名心。

尾崎从学生时代,就相信财富和权力总在现体制方面,站在反抗权力的反体制方面,归根到底,是没有战胜现体制的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