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第3/31页)

管理员下午擦拭过家具以后,川岛才回来,所以不可能留下太多指纹。反倒说数目最多的指纹是属于川岛的,这样的推测才妥当。

而且粗心的凶手都在犯罪现场留下一堆指纹了,就算擦掉藏身据点的指纹又有何用?不,人有可能这么灵巧,可以在生活起居的地方只挑出自己的指纹擦掉吗?

——这是先有结论才做出的解释。

木场认为预测是有效的。事件也有相貌,只要看到那张脸,不适合的妆容一下子就会被识破了。但是木场的预测靠的是四处查访时皮肤所感觉到的温度,以及鼻子所嗅到的气味,而不是道理。纸上谈兵的理论所导出来的与其说是预测,不如说更像是暂时性的结论。

如果拿这种结论当前提,办案是无法符合人性的

先有一个应该如此的大框架——理论上的假设,再挑选合适的事实摆进去,不吻合的部分就套上一些歪理,予以排除,以证明假设的整合性——这种手法确实很有效率。但是木场不喜欢这种为了矫正巨大的谬误而无视于小矛盾的做法。

根据理论导出来的假设,与根据直觉导出来的预测,说是大同小异,也的确是大同小异,毋宁说后者因为不合道理,立场更为薄弱。但是木场就是固执于它立场薄弱的部分对木场来说,预测就像是一种幌子。

木场认为,警官的信念只要到幌子这种程度就绰绰有余。他觉得公仆最好能够诚实正直,但根本没必要是个理想主义者。因为他认为警察已经高举着社会这种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怪物旗帜,倚仗国家权利肆无忌惮地行动,如果在拿理论加以武装的话,就太过头了。

木场还认为,理论的背后绝对不能够有思想背景。

如果一项预测是根据某人思想的理论所做出来的,那根本没有资格称为预测。因为它就算悖于现实,也一定是某种理想的结论。木场觉得区区一介警察,没有根据的虚张声势就很足够了。

而且背后的道理愈是细密,当理论产生矛盾时,搜查就愈容易触礁。就算想要修正,一朝构筑起来的原理与原则也十分难以更动,不管是予以否定还是肯定,一开始的道理都一定会影响到最后。但是不值一提的预测就不会如此,在搜查当中随时都可以撤下来。刑警的工作不需要坚实的道理,搜查就是搜查,除了靠双腿办案,别无他法。

所以,累积琐碎的事实便格外重要。如果忘了这一点,就会忘记自己是在做什么。分散各处、微不足道的种种小事会刻画出事件的全貌,让木场做出有效的预测。

所以木场才会介意小事。

——这是在自我辩护。

说什么也没用。

木场终于是束手无策,只能够像这样把脸贴在散发出潮湿木头味的肮脏吧台上,絮絮叨叨个没完。

“怎么这样没精打采的呢?阿修……”阿润嗲声嗲气地说,“……是女人吗?”

“啰嗦啦。”

就算是女人,也是死掉的女人。

“你……又在想那个女人了吗?”

“那个女人是哪个女人?”

木场抬起国字脸。阿润的眼睛闪闪发亮,说:“就那个女明星啊。”她好像是在说木场暗恋的那个电影女星。

“……她不是女明星,是女囚犯。”

“真是爱说笑,都一样啦。还不都是无法实现的恋情?再也没有比你和他更不相配的一对了。”

“你这个丑八怪,真的很啰嗦哪你也算是做服务业的,就不会说点中听的话吗?”

“我要是丑八怪,你就是鬼瓦【注】(日式房屋中,屋顶两端模仿鬼面塑形的瓦片,用以驱邪)喽?”阿润大笑起来。

木场怄气地瞪住阿润。“我啊,是在想案子。”

“哎呀,阿修也会想事情啊?”

“当然会了。”

“溃眼魔的案子吗?”

“你安静一点啦。这家店唯一的可取之处不就只有安静吗?顺便把那个电唱机也给我关了。”

木场不知道播放的是爵士乐还是古典音乐。

“干嘛这么凶?这是我自己想听的,我不关。”

“我听不懂西洋音乐啦。”

“不想听的话,就回去呀。”

阿润叼着香烟,撇过脸去。黑色的礼服大大地裸露出背部,醒目极了。

老板娘在自己的杯中倒满了酒,说:“你不是在想,而是迷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