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慷慨弃寒家酒楼作别 模糊留血影山寺锄奸(第4/5页)

刘巡阅使介弟刘德柱,德威将军,现任五省征收督办,兼驻北京办公处长,为政治上重要人物。最近刘新娶一夫人,欲觅一伶俐女佣服侍,佣工介绍所遂引一妙龄女郎进见。刘与新夫人一见之下,认为满意,遂即收下。女郎自称吴姓,父业农,母在张总长家佣工,因家贫而为此。刘以此亦常情,未予深究。惟此间有可疑之点,即女郎上工以后,佣工介绍者,并未至刘宅向女郎索佣费,女亦未由家中取铺盖来,至所谓张总长,更不知何家矣!

女在宅佣工数日,甚得主人欢;适新夫人染急症,入医院诊治,女乃常独身在上房进出。至前三日,刘忽扬言,将纳女为小星。女亦喜,洋洋有得色。因双方不愿以喜事惊动亲友,于前日下午五时,携随从二人,同赴西山八大处,度此佳期。

抵西山后,刘欲宿西山饭店,女不可,乃摒随从,坐小轿二乘,至山上之极乐寺投宿。寺中固设有洁净卧室,以备中西游人栖息者也。寺中僧侣,闻系刘将军到来,殷勤招待,派人至西山饭店借用被褥,并办酒食上山。

晚间,刘命僧燃双红烛,与女同饮,谈笑甚欢。酒酣,由女扶之入寝,僧则捧双烛台为之导。僧别去,恐有人扰及好梦,且代为倒曳里院之门。

至次日,日上山头而将军不起;僧不敢催唤,待之而已。由上午而正午,由正午而日西偏,睡者仍不起,僧颇以为异,在院中故作大声惊之。因室中寂无人声,且呼且推门入,则见刘高卧床上,而女不见矣。僧犹以刘睡熟,女或小出,缩身欲退,偶抬头,则见白粉壁上,斑斑有血迹,模糊成字。字云:“(上略)现在他又再三蹂躏女子,逼到我身。我谎贼至山上,点穴杀之,以为国家社会除一大害。我割贼胳臂出血,用棉絮蘸血写在壁上,表明我作我当,与旁人无干。中华民国×年×月×日夜十二时。不平女士启。”文字粗通,果为女子口吻。僧大骇,即视床上之人,已僵卧无气息矣。当即飞驰下山报警,一面通电话城内,分途缉凶。

军警机关以案情重大,即于秘密中以迅速的手腕,觅取线索。因刘宅护兵云:女曾于出城之前回家一次,即至其家搜索,则剩一座空房,并院邻亦于一早迁出。询之街邻,该户有父女二人姓关,非姓吴也。关以教练把式为业,亦尚安分,何以令其女为此,则不可知。及拘佣工介绍所人,店东称此女实非该处介绍之人,其引女入刘宅之女伙友(俗称跑道儿的),则谓女系在刘宅旁所遇,彼以两元钱运动,求引入刘宅,一觅亲戚者。不料刘竟收用,致生此祸。故女实在行踪,彼亦无从答复。

观乎此,则关氏父女之暗杀刘氏,实预有布置者。现军警机关,正在继续侦缉凶犯,详情未便发表。但据云已有蛛丝马迹可寻,或者不难水落石出也。

家树想,新闻中的前段还罢了,后段所载,与关氏有点往来的人,似乎都有被捕传讯的可能。自己和关氏父女往来,虽然知道的很少,然而也不是绝对没有人知道。设若自己在街上行动,让侦探捉去,自己坐牢事小,一来要连累表兄,二来要急坏南方的母亲,不如暂时躲上一躲,等这件事有了着落再上课。

家树想定了主意,便装着很从容的样子,慢慢的踱到北屋子来。伯和正也是拿了一份报,在沙发上看,放下报向家树道:“你看了报没有?出了暗杀案了。”家树淡淡的一笑道:“看见了,这也不足为奇!”伯和道:“不足为奇吗?孩子话。这一件事,一定是有政治背景的。”说着昂了头想了一想,摇一摇头道:“这一着棋子下得毒啊!只可惜手段卑劣一点,是一条美人计。”家树道:“不像有政治背景吧。”伯和道:“你还没有走入仕途,你哪里知道仕途勾心斗角的巧妙。这一个女子,我知道是由峨嵋山上买下来的,报酬总在十万以上。”伯和说得高兴,点了一支雪茄烟吸着,将最近时局的大势,背了一个滚瓜烂熟。家树手上拿了一本书,只管微笑,一直等他说完了,才道:“我想今天到天津看看叔叔去,等开学时候再来。本来我早就应去的了,只因为没有发榜,一点小病又没有好,所以迟延了。”陶太太在屋子里笑道:“我也赞成你去一趟,前天在电话里和二婶谈话还说到你呢,只是不忙在今天就走。”家树笑道:“我在北京又没事了,只是静等着开学。我的性子又是急的,说要做什么,就想做什么的。”陶太太道:“今天走也可以,你搭四点半钟车走吧,也从容一点。”家树道:“四点钟以前就没有车吗?”陶太太道:“你干嘛那样急?两点钟倒是有一趟车,那是慢车。你坐了那车,更要急坏了。”家树怕伯和夫妇疑心,不便再说,便回房去收拾收拾零碎东西。自己也不知什么原故,表面上尽管是尽量的镇静,可是心里头,却慌乱得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