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裂券飞蚨绝交还大笑 挥鞭当药忍痛且长歌(第6/6页)

原来凤喜本不会烧烟,因为到了刘家来,刘将军非逼着她烧烟不可,她只得勉强从事。好在这也并非什么难事,自然一学自会。刘将军因她不作声,便问道:“干嘛不言语,还恨我吗?”凤喜道:“说都说明白了,我还恨你做什么呢?况且我做的事,本也不对,你教训我,是应该的。”说着,拿起烟枪,在烟斗上装好了烟泡,便递了过来,在刘将军嘴上碰了一碰,同时笑着向他道:“你先抽一口。”刘将军笑着捧了烟枪抽起来,因笑道:“你现在不恨我了吗?”凤喜笑道:“我不是说了吗?你教训我也是应该的,怎么你还说这话呢?”刘将军笑道:“你嘴里虽然这样说,可是你究竟恨我不恨,是藏在你心里,我哪里会知道!”凤喜道:“这可难了。你若是不相信,自然我嘴里怎么说也不成。我又没有那样的本领,可以把心掏给你看。”刘将军笑道:“我自然不能那样不讲理,要你掏出心来。可是要看出你的心来,也不算什么,只要你好好儿的唱上一段给我听,我就会看出你的心来了。你果然不恨我,你就会唱得像平常一样;若是你心里不乐意,你就唱不好的。你唱不唱?”凤喜笑道:“我为什么不唱?你要唱什么,我就唱什么。”刘将军喷着烟突然坐了起来,将大腿一拍道:“若是这样,我就一点不疑心了。你随便唱吧,越唱得多,我越是不疑心。你别烧烟,我自己会来。”说着又倒在床上,斜着眼睛,望了凤喜道:“你唱你唱。”

凤喜看那样子,大概是不唱不行,自己只轻轻将身子一转,坐了起来。只在这一转身之间,身上的皮肤,和衣裤互相磨擦,痛入肺腑,两行眼泪,几乎要由眼睛眶子里抢了出来。但是这眼泪真要流出来,又是祸事,连忙低了头咳嗽不住,笑道:“烟呛了嗓子,找一杯茶喝吧。”于是将手绢擦了眼睛,自己起身倒了一杯茶喝。刘将军道:“这两天你老是咳嗽,大概伤了风了。可是我这一顿鞭子,当了一剂良药,一定给你出了不少的汗。伤风的毛病,只要多出一点儿汗,那就自然会好的。”凤喜笑道:“这样的药,好是好,可是吃药的人,有些受不了呢!”她说时,用眼睛斜看着刘将军微笑。刘将军笑道:“你这小东西,倒会说俏皮话。你就唱吧,这个时候,我心里乐着呢。”

凤喜将一杯茶喝完了,就端了一张方凳子,斜对床前坐着,问道:“唱大鼓书,还是唱戏呢?”刘将军道:“大鼓书我都听得腻了,戏是清唱没有味,你给我唱个小调儿听听吧。”凤喜没有法子,只得从从容容的唱起来。唱完了一支,刘将军点头道:“唱得不错。”因见秀姑贴近房门口一张茶几站着,便笑问道:“这曲子唱得很好听吗?你会不会?”秀姑用冷眼看着他,牙齿对咬着,几乎都要碎开。这时他问起来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微笑了一笑。刘将军对凤喜道:“唱得好,你再唱一个吧。”凤喜不敢违拗,又唱了一个。刘将军听出味来了,只管要她唱,一直唱了四个,刘将军还要听。凤喜肚子里的小调,向来有限,现在就只剩一个《四季相思》了。这个老曲子,是家树教了唱的,一唱起来就会想着他,因之踌躇了一会,才淡淡一笑道:“有是还有一支曲子,很难唱,怕唱不好呢。”刘将军道:“越是难唱的,越是好听,更要唱,非唱不行。”说着,一头坐了起来,望着凤喜。

凤喜看了看刘将军,又回头看了看秀姑,便唱起来。但是口里在唱,脑筋里人就仿佛在腾云驾雾一般,眼面前的东西,都觉有点转动。唱到一半,头重过几十斤,身子向旁边一歪,便连着方凳,一齐倒了下来。刘将军连忙喝问道:“怎么了?”要知他生气也无,下回交代。